是嫌这些富户出的价码不够诚意,另一方面,当时襄阳兵饷尚未告罄,因此唐显悦也不着急将这些土地套现。
钟郁娘前些日子不动声色,引而不发,是算准了等过段时日官府用钱的缺口最大,才是下手的最佳时机。唐显悦心理暗暗钦佩郁娘的精打细算,脸上却露出为难之色:
“钟老板做生意向来讲信用,这一点,唐某没有二话。可惜啊,要是您早一日与我提及此事,这档子生意必能花落你家。”
“哦?听唐大人的话,是已经有人抢得先机喽?”郁娘柳眉一扬,淡淡道。
“呵呵,不单单如此”,唐显悦捻着须茎,叹息一声。“不瞒钟老板说,纵使您富埒陶白,在这襄阳城里,恐怕也惹不起‘那位’。”
“唐大人,尝尝这道红烧鳖裙”,郁娘从盘中夹取了一片油滑滑的鳖肉,放在唐显悦的碟中,“楼里新来的一位福建厨子做的,也不知对不对您胃口?”
唐显悦轻咬下一口,慢慢咀嚼起来,点头赞道:
“此肉鲜美多汁,滑而不腻,洵非凡品!”
郁娘淡淡一笑,又道:
“方才唐大人所说,这襄阳城里惹不起的人物,莫非是襄王府?”
唐显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觑了眼郁娘的脸色,道:
“钟老板是个聪明人,当知‘民不与官斗’。别的话,就无需我多说了吧。”
郁娘扯起嘴角哼笑一声,举起酒壶给唐显悦杯中倒满,道:
“我道是何方神圣,原来又是那个郑老板横插上一脚。”
“郑老板?”唐显悦疑惑道,“此话怎讲?”
“唐大人难道不知?”郁娘佯作惊讶,“这利生钱庄的郑鱼水是襄王爷的小舅子,王府在外头的大小产业,哪样不是郑鱼水在打理?这买田的事情,必定是郑鱼水一手操办,襄王爷恐怕都未必知晓。”
唐显悦知道宗藩王爷们大多不通晓经营产业,皇帝赏赐的王店、王庄、王田,实际上大多交给外戚或者信赖的王府官员打理。因此郁娘所说的,应该大体非虚。
唐显悦也清楚,郑鱼水倚仗王府的权势,在外面强买强卖,巧取豪夺,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他虽然看不过郑鱼水的小人面孔,却也拿他毫无办法,只能逆来顺受,任由他骑在自个儿头上。
这一次,郑鱼水提出以白银三十万两买下这三万亩膏腴之地,并且首期只能交付三成。唐显悦虽然觉得三十万两远远低于市价,却因为惧于王府威势,只能勉强答应下来。
“话是这么说,可就算襄王爷知道了又能怎样?”唐显悦发愁道,“吃到嘴里的肥肉,硬是让他吐出来,这不是从猴嘴里抠食儿么?”
郁娘睃了眼唐显悦,偷笑道:
“唐大人莫不是在唬我?”
“本府还能唬你?”
唐显悦骨子里是个精明人,他听出郁娘话里是在暗示他在“两头吃”,不禁瞪大了眼珠子,急于撇清道:
“你钟老板心眼儿里透亮的,我哪敢两头扛价哩!”
“这可就奇了”,郁娘趁机追问,“听闻郑鱼水的钱庄最近亏损不少,这窟窿眼儿还没填上呢,他哪里来的闲钱买这三十万亩呢?”
“不瞒钟老板说,这郑鱼水有襄王府做靠山,硬是以低价买下了这批田,头付也只肯缴十万。”唐显悦吐露道。
“十万两?那也不是个小数目”,郁娘沉吟片刻,喃喃自语,“郑鱼水如何这么快就筹到了这笔巨款?”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唐显悦仰头又喝下一盅,“他只告诉我,说是半旬之内,定能足额付清,催我赶紧办妥一应手续。”
郁娘一双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道:
“唐大人,依郁娘看,这件事情恐怕有些猫腻。”
“猫腻?”
“为保险起见,这件事您先尽量拖着,不待他交足银两,千万莫要给这三十万亩登记造册。”
唐显悦狐疑道:
“依钟老板看,此事还能节外生枝不成?”
郁娘笑着抚了抚云鬓,道:
“依小女子看,这块肥肉,郑鱼水未必能吞得下去。”
唐显悦见郁娘信誓旦旦的样子,心里也由不得不信。他沉吟片刻,便定下心来,给二人斟满酒,举杯朝郁娘道:
“好,此事便如你所说,本府就来个‘不见兔子不撒鹰’!”
二人饮毕,忽见得刚才那位小堂倌不弃进来禀报,说楼下柳先生的《小五义》马上就要定场了,已经给二位备下了座儿。
郁娘听罢,朝唐显悦请道:
“唐大人,这柳先生开始的正是时候。我们现在便下得楼去,听他说上一二,如何?”
唐显悦拱手笑道:
“钟老板所言,甚合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