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查探,目标地点最后锁定在距离降仙桥不远的一座破落城隍庙处。
当她攀上那布满了湿滑青苔的屋脊时,雨势仍旧没有转小。透过瓦片缺损的缝隙向下略作窥探,空无一人的庙堂里,唯有中间一块漏水还不算严重的地面上,正噼里啪啦地燃着一堆干燥的稻草。火上架着个破旧的锡罐,其中咕嘟咕嘟地不知正煮着什么东西,显示着消失不久的人踪。
见状,屋顶上的白夜照也不着急,就这么屏息潜伏于夜雨中静待着。约莫两柱香的功夫后,终于有人推门而进——伴随着一阵杂乱的响动,来人将手中抱着的两只酒坛往地上重重一放,一边解去身上湿漉漉的蓑衣与斗笠。篝火略微沉闷的光线中,照出一张与三个月前相比、无疑寒碜落魄了不少的熟悉男人面孔——
「奇哉怪哉…世界上还真有这种活生生的蠢货,放着官家铁饭碗不要、非要跑来当个吃百家饭的……」耳畔的蝠王语气颇为纳闷儿地自言自语着,却更像是故意说给一旁的白夜照听的,「那说自己能看见过去的小娘们也是不靠谱,本来指着她能从你这儿挖出什么好料、本王好坐看她背后的主子怎么往死里整治你…孰知也是个银样蜡枪头,那么简单就中了你的圈套、误信幻觉为真,嘿嘿……也是,像你这种没半点秘梵、不会半个术的盲流,要不是靠点歪门邪道,本王早就——…」
「蝠王说话兜了好大一个圈子。其实,你真正想知道的是所谓我给小木头下的『圈套』罢?」被白夜照这般一语中的地戳穿心中企图,纵是蝠王的脸皮再怎么老而弥坚,亦不免有些尴尬。可尚不待他恼羞成怒,却听对方接着道:「我在做书库管库役的时候,查阅过不少有关摄魂术的卷籍……小木头通过身体接触探知他人过去的那种能力,与其中一种直接从人脑提取信息的读心术有点相类,但似乎还是有些微妙的不同。所以,最保险的方法,即从一开始就避免与之接触。接下来,便只要创造一个机会,让对方误以为已经碰到我,同时发动特定的『幻觉』即可……至于那种『幻觉』,蝠王也应该不陌生才是。」
「本王也——…?!难道说,和夜鹭之森那时候一样,你——」
白夜照干脆地肯定了蝠王的猜测,「嗯。那个时候,端给小木头的茶水里,已经预先滴入了一滴我的血液。当她将之尽数饮尽、把茶盏递还给我时,便是我操纵其体内血液触发幻觉的时机。」
……换句话说,若想在战斗中将摄魂术运用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最为关键之处,是如何在不令对手起疑的前提下,自然地创造出将「真实」无缝衔接至「幻境」的那一个契机——
「……」正如白夜照自己所言,许多看起来神乎其技的机巧花招,一旦摊开在日头下,固然有让人大呼上当的嫌疑,正如那悬于墙上的弯弓,投于杯中的蛇影。可世人却都未曾想到的是,那美酒波光中的勾影,倘若真带着剧毒的话……?「没想到把摄魂的神髓学得比谁都到家的,竟会是连一个摄魂术都用不出来的废物……」瞟了一眼下方对一切浑然不察、草草果腹后已在篝火旁倒头呼呼大睡的男人,蝠王不自然地干笑了几声后,遂问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大老远地追查到这种地方来,你肯定不是为了来看个满身酒臭的流浪汉打盹儿的罢?嘿嘿嘿…难道你是准备把他『吃』了不成?」
不料,蒙面女孩神色认真地摇头否认道,「不是『准备』。而是『已经』吃了。」
「…欸……?!」
「……怎么,还不明白?小木头当日『看见』的,的确是『幻觉』不假,可我从没说过那是虚构的『错觉』啊。」
许是因被夜雨打湿的缘故,蝠王看见稍微侧转过来的、女孩那张脸上的神情,不知怎的有些失焦般的模糊不清。
小木头透过我的血液目睹的,并非我编造用以诱敌的假象,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件——现在你看见的这个男人,应该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被我杀死了。……难道蝠王都不曾好奇过,为什么堂堂都卫官在监斩时反被犯人所害,审讯时囚狱司方面却一直提不出更多的目击人证么?
——那是因为在宣布斩首后不久,他用我的上衣蒙住我的头,单独将我带到隐蔽处,想在处刑前强bao我…「…刚好在柔福川边一处草木繁茂的地方,没有别人看见,所以我就把他『吃掉』了——包括半张脸、整个脑部…全都吃得一干二净了……」
「嘿、嘿…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一个连脑髓都被吃掉的家伙,非但没死,还能好端端地每天到处喝酒吃肉——这故事听着倒是新鲜,不错!本王挺中意的……」
对于蝠王此刻的夸张讽刺,女孩没有更多情感波动地点点头,「不错,当日在芳雪驿的匆匆一瞥,我其实也抱着相同的疑问;后来,我又寻了个机会向掌柜打听,但除了确认对方的身份姓名以外,也没有更多有价值的线索……这个计划的真正目的,试探小木头及郦诗人等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借助官府的力量帮我寻人,毕竟正如蝠王所言,倘若无外力相助,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