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半晌过后,白夜照问:「关于那群登岛的人,你对他们的身份还有任何印象吗?」
费劲地想了老半天,小木头摇摇头道:「没有了…因为我很怕那群人,所以只曾经躲在背后、远远地看过几眼…」讲到这,她突然「啊」地一声,道:「说起来,好像模模糊糊地见过他们的衣服上,有一个…像是『人』字、又像太阳的标记。」
像「人」字、又像太阳…?思忖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头绪,恰好先前要调出的两卷卷轴也被寻墨鼠携了过来,白夜照便就势起身。一手将卷轴递予小木头,另一手刚要去将对方手中的茶盏接过来,可就在那两人指尖即将相触的一瞬间——
「嗡——…」
…——哗。哗哗。…是樱花的声音。
是怒放的绯红花荫在风中婆娑起舞的声音。还有锦旗,五颜六色的锦旗,在河风的吹拂中猎猎舒展着。或华丽,或简朴的莲舟画舫簇拥在青石的古老拱桥边。…是…祭典吗?
你……叫什么名字。是谁的声音,飘忽而冷冽;是谁凉彻的、若即若离的手,似有似无地抚触着脸庞。
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念其年少,故免其余刑,斩首示众。
……「斩首」…「示众」?
眼前,穿着藏青官衫、头顶皂纱的中年男人一脸惊恐地瘫坐于地,青白的嘴唇像缺氧的金鱼般,不住开阖翕动着,好像在说着什么——别、别过来!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不、不对,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最初,还可以感觉到有些坚硬的阻隔,大抵是因入口处有些狭窄之故。但很快指尖就触到了温热,柔软的东西。闷湿的,隐约脉动的…略微油润滑腻的。仿佛只需拽着藕断丝连的经纬与脉络扯动,那些半凝固状的胶体,似乎也会随之一并倾泻出来、摔得稀烂似的。
救命…我、我错了!别…啊、啊啊——别过来啊!你…你这个怪物……!
红的。白的。
红的。白的……
红的。红的!红的——!!!
……好美的樱花啊……
而于那一声清脆的破裂脆响中,在地面上被摔得支离破碎的瓷片——
——是白的。
「…——当真?!我早就说罢、那丑八怪根本就不是人类,只是披着一张人类皮的怪物而已!可恶…到底该怎么对付她才好……」恨恨地咬着指甲,银发少女的媚目突瞟了眼一旁不声不响低着头的人儿,「……小木头,我说啊,你看到的就只这些吗?该不会还有什么东西,打算隐瞒不报罢?」
「诶?」慌忙抬起头的小木头紧张地连连摆手道,「没有、绝对没有!郦诗大人,我真、真的只看到这些……」「哼,那是最好。」郦诗的语气不无警告的意味,「记着,那怪物是不会放过你我的,看到赵里的下场了么?那就是你最好的前车之鉴!」听对方提起已经死去的赵里,小木头的脸上多少出现了些许难过的神色:「……郦诗大人,非得这样不可吗……?为什么一定要和白夜大——…」
不等说完这句话,郦诗已猝然旋身一把握住了她的肩膀。于其指间闪现出高昂跳动的粉色火舌,让小木头顿觉一股尖锐的灼痛感渗入肩膀处的骨骼之内,可是却只能紧咬着下唇不敢吱声,强忍着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流下。
「……是谁让你喊那怪物『大人』的?!吃里扒外的废物——」从银发少女紧咬的森白齿缝间,迸出幽暗锐利如刃的声响,「……当初,是谁把被双亲遗弃、又聋又瞎的你捡回来,还请人帮你医好了眼睛和耳朵的?你以为是托了谁的福,自己才能被现在这个贵族家庭所收养的?……那种,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憎恶到了非亲手把你弄残不可的、恶心的能力,你以为…这世上还有谁会接纳你?!」
随着郦诗的一字一句,仿佛有无数柄尖刀一同扎入心窝般,当下小木头的脸色惨白得骇人。无意识地以两手捏紧胸前衣襟,颤抖的双唇却终究没能发出任何反驳的声音。
「……闹剧,可以到此为止了么?」
直至这道曲折温柔的声音从旁响起,银发少女这才毫不掩饰嫌厌之意地将手一甩,眼神却依旧轻蔑地睥睨着小木头踉跄向后摔坐在地的姿态,嘴里对一旁隔岸观火、态度凉薄的黑袍人道:「都怪这欠管教的东西不争气,连带回点儿有用情报的本事都没有……让凉月阁下净看笑话了。」
手中虽已不再挽着那轻纱朦胧的灯笼,身覆凛实的黑色披风,此际优雅落座席间的,正是曾于锦绶生甄选中现身的隐序阁第七席,凉月。那不改低回婉转的动人音色,让听过的人无不感觉如沐春风,沉醉其中。虽因这美好声音着魔、趋之若鹜的狂蜂浪蝶不在少数,然而却并未听说有谁能成功地一窥佳人那深掩于兜帽之下的容颜。
「阁下,前次实演没办法除掉白夜,如今在塾内要动手不是更难了么?不过要是阁下还知道那怪物的什么弱点的话……?」听见郦诗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