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进宫

李淳从睡梦中被一阵摇晃唤醒，嗅到了熟悉的气味，没有睁开双眼，懒懒地嗯了一声。

“起床，淳儿，咱们要进宫了，你快点起来。”

母亲的声音缥缈得如同仙乐，李淳强撑着抬起眼皮，在朦胧的灯光中，看到了母亲既兴奋又紧张的脸孔，“母亲……”

“神佛保佑，咱们终于能进皇宫去了。”母亲重复道，声音激动得有些发颤。

“去哪里？”李淳慢慢坐起，还是没明白状况。

“进宫里，你皇帝爷爷召见你了。”

李淳揉揉眼睛，终于清醒过来，“我不想去，也不想当去那里玩。”

母亲攥住儿子的一条胳膊，“不准你说这种泄气话，明白吗？你生于帝王之家，容不得你有一丝一毫的出格，你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会有许多人挡在路上，你得努力。”

母亲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儿子刚刚八岁，正处于对人情世故似懂非懂的阶段，很容易误解大人的话。“你应该好好干，皇位是你的。”母亲温柔地说，“代宗是你的祖父，他喜欢你，亲自给你起的名字，若不是太早驾崩，你现在早就封王一方了。”

李淳点点头，母亲经常对他唠叨这些话，可老实说，他根本不记得祖父的模样。他迅速穿衣戴帽，与母亲一块走出房间。

外面很黑，也很冷，庭院里影影绰绰地站着许多人，没有人点灯，母亲将儿子推到身前，用高傲的语气说：“这就是太子之子李淳，请速速进宫，皇帝召见。”

庭院里忽喇喇跪下一片人影，李淳很紧张，但是没有退却，他不想让母亲失望。

离得最近的一个身影起身走过来，一股冷风随之而至，李淳对这股冷意印象莫名其妙地深刻，多年之后都无法忘怀。

“我是中常侍高铁，迎请世子进宫。”

母亲听出了中常侍话中的不敬，于是用更冷淡地语气说：“你只是一名中常侍？还用不着你来说教”

高铁点下头，微微弯腰，对李淳说：“请世子登车。”

李淳回头看向母亲，夜色中，母亲的脸像是笼罩着一层冰霜。

高铁的腰弯得更深一些，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笑容，“太子妃，老奴只是奉命行事，希望你能够体谅我们。”

太子妃立刻被说动了，上前一步，站到儿子身边，“好，这就出发。”

高铁没动，他身后的众多人影也没动。

“我接到的旨意是只带世子一人进宫。要进行殿试，许多王爷的孩子都己经去了。”

太子妃神情骤变，这一回却没有争辩，也没有发怒，而是慢慢地将儿子推向外人。

李淳惊讶地回头，“母亲，我不想去……”

“听话，你去哪里好好比试”太子妃声音虽低，却不容质疑，“你先进宫，没事的”太子妃凑到儿子耳边，用更低的声音说：“记住，除了你自己，别相信任何人，也别得罪任何人。”

李淳开始感到惊恐了，他在母亲的推动下不由自主地向前挪蹭，另一双手臂将他接了过去，然后人群拥来，像乌云一样将他淹没。从这时起，李淳失去了大部分知觉，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家并坐上马车的，马车没有封闭车厢，只有一顶华盖，他一遍遍回头张望，总觉得母亲仍然跟在后面，看到的却只是十几名陌生骑士，直到驶出两条街之后，他才想起自己居然没跟母亲告别。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李淳心里这么想，嘴里不知不觉说了出来。

京城的夜晚向来平静，街道上的马蹄声因此异常响亮，坐在李淳身边的高铁听到了低语声，扭头和蔼地说：“我见过小时候的世子。”

李淳没吱声。

“世子今年七岁了吧？”

“八岁”马车奔驰得太快，李淳觉得五脏六腑都空了，整个人轻飘飘的，居然还能稳固地坐在车厢里，他感到很意外。

高铁继续盯着少年，他得在最短的时间内估量出这名世子的价值，“你看上去不大。”

李淳不比同龄人矮小，让他显得幼稚的是神情，就像是一只落入狗窝里的小猫，茫然失措，一时间无法接受太多的陌生面孔和气味。

高铁突然有一点心软，坐在身边的少年是只小绵羊，另有美好前程，现在却被他带入狼群。

“什么时候咱们能进宫里？”李淳小声问。

高铁很不高兴的说道“不知道呢”

“那要等多久？”李淳追问道。

李淳没能明白太监话中的深意，但是从对方的神情与语气中察觉到了冷淡，于是闭上嘴，他是世子，却从来没有过高人一等的感觉。

高铁站起身，冲前排的御者大声说：“前面右拐，走前门。”

“公公，前门比较远……”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