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子安静静看着她,眼中暮霭沉沉,散着看不透的情绪。他咳嗽两声,低低道:“明日应该就能恢复,我也不留你了,在外那么久,你家人该担心了吧?明早就回家去吧。”
他这算是下了逐客令了。苏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么多天,他从没问过她的身世、她的身份,他不知道她根本没有家,也没有家人。他对她一无所知。
她的潜意识里却已经把这当成了家,把他当成了家人。
没有人对她那么好过。
霍子安站起身准备离开,忽然捂着胸口,重重地咳嗽起来。侍女燕然慌忙跑过来,轻声埋怨:“殿下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说罢还幽幽瞪了苏年一眼。
霍子安疲倦地摆摆手,由燕然搀扶着离开。苏年看着他清癯的背影渐渐融化在夜色里,终不留一丝痕迹。
(六)
第二日,苏年的内力已经完全恢复,霍子安没有再来为她例行把脉。她穿好衣服,拿起穿心剑,走出房间,才发现已是初秋时节。
偌大的王府很安静,几乎看不到人,葱茏的草木掩映着亭台画壁,雅致中透着淡淡的神秘,就像这座王府的主人。
苏年在犹豫要不要去向霍子安道别。最终她放弃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要做。
出了王府,策马奔出京城,一路向东,回到箭谷。“失踪”了这么多天,按理应该立即去总堂向掌门大师兄说明情由,苏年却避开去总堂的路,直奔七味台。
七味台是箭谷的炼药房,藏着无数独门秘传的神药奇毒,因而守卫森严。不过再森严的守卫,遇到箭谷第一杀手,也会瞬间土崩瓦解。
苏年想了想,便坐下来,端起酒盏与他碰杯,仰头一饮而尽。
酒很烈,一入口中,便如刀剑出鞘,铿然奇厉,直剖喉肠。苏年不会喝酒,区区这一杯,就让她有些醉意了。
赶在自己失态之前,她站起身,若无其事道:“你救我一命,我还你神草丸,咱们谁也不欠谁了。后会无期。”说罢,转身就走。
“念念。”霍子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沙哑的柔软,一下子绊住了苏年的心神。
她停下脚步。
“我看你脚步虚浮,似乎失了武功。是为了得到这神草丸么?”霍子安幽幽问她,“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去哪里?”
他是何等心思剔透之人,竟猜出她为了得到神草丸,被箭谷扫地出门了。
苏年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也许从此流落街头,对着二环内的宅院望洋兴叹了。
霍子安的声音又响起,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你可愿……留下来?”
苏年的呼吸错乱了一瞬。
“留下来,陪在我身边……”他说。
苏年脑袋“轰”地一热,不由自主转身跑回他面前。也许是方才喝的烈酒烧去了她仅剩的理智,一个冲动袭来,她俯身探首,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口。
像蜻蜓点水一般,点了一下,又点一下。
他的唇凉沁沁,像早春的花瓣。
这是她头一回对一个男人造次。他没有推开她,右手仍把着酒盏,盏中琼液微晃,星星点点落在案几上。
突然,酒盏落地清脆,酒潵玉碎。他扳着她的肩,把她推倒在榻上,冰凉的唇覆上她的唇瓣,柔柔吸吮,绻绻缠绵,带着春阳般的亲昵包容,又似有某种神奇磁力,将苏年的心神牢牢摄住。
接着他的舌尖轻轻一顶,启开她的牙关,灵巧探入,在她的唇齿间舒卷,带着酒气的灼热。她生涩地试图回应他。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手顺着她身体的曲线缓缓游走,微凉触感透衣而入,她从未体会过如此奇异的感受,惶然中夹杂着莫名的愉悦。
他修长的手指落在她胸前缓系的衣带上,轻轻一扯,轻软的缎带便散在榻上……
窗外,月色倾泻,霜满大地。
(八)
第二日早上醒来,苏年浑身酸痛。
霍子安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了,枕边还残留着他的气息。昨夜两人都喝醉了,做下了疯狂的事。苏年犹记得他与她耳鬓厮磨时的温柔,他在她耳边一遍一遍唤着:“念念……”
他让她成为了真正的女人。
她不后悔,她很高兴,能把自己献给喜欢的人,没有比这更完满的结局。
然后,相忘于江湖。
她还是决定离开。他与她的身份太悬殊,他们可以相爱,却不可以相守。
她配不上他。能得他一夜怜惜,她已经很知足。
趁着他没回来,她打算悄悄离开。
离开之前,她想擅自拿走他贴身的一样东西,以后思念起来时,也能有个念想。
她看到挂在屏风上的一件他的衣袍,素色的锦缎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