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3)

鲁镇 张子2017 4531 字 2017-09-08

一堆堆蓬松的体囊,他们似乎就拴在朱漆大门上,不走也好,死在这里,总比落在荒郊野外被野狗野狼刨了去得好。他们不愿意用暴民的手段去击打大门,并非是因为炮楼上的长枪,长枪上的刺刀,而是因为他们相信大戏之后,高老太爷一定会图个善缘给予他们以施舍的。耐心等待,耐心等待,母亲抚慰怀里的孩子,孩子倾听母亲的忧愁,老人瞅着天空发呆,天空也无休止地瞪着老人发闷。

高老太爷的那双煞白的大宽脸从来没有转动过丁点角度,想喝茶的时候,手在四处寻摸着,旁边的丫鬟赶忙递上。他望着台上的“崔莺莺”,有了心动,道:

“你说这苏来,一个大老爷们竟然将一个‘崔莺莺’演得出神入化,真不知道他下半身是什么货色?”

他的一番话语立刻引起哄堂大笑,当然谁都知道这绝非有贬低的味道,更是有赞许的意思。

我们再来看高老太爷所宴请的宾客们,他们有穿制服的警察、佩军衔的将军、腰挎盒子枪的洋鬼子、戴着官帽的官员以及当地有名的绅士、地主。高老太爷身后的高怀远并不像他爹那般对这戏剧如此热衷,而是缓缓踱到一个身穿西装之人身旁。

“山本先生?”

“老爷,这场戏难得,有话咱以后谈。”那“西装”也如同众人目不转睛,耳不离戏,手不停地有节奏地敲击圆桌,发出轻微的韵律声。高怀远不悦。总之,在上下左右庭院、窗口、天窗和屋顶,聚集着又安静又老实又慈祥又善良的成千成百戏迷,对着戏台,对着天空,显得无上满足。

管家管和眼前的白光直扑到血红的天际,有了夕阳的味道,在窄窄的弯道尽头驶来两匹白马,上面端坐着两个少年少女,马蹄嘚嘚嘚敲地,鞍辔作响,放肆的喧声笑语传来。

“快开门,少爷、小姐回来了!”管和欢叫的时候有意提高了嗓音,为的便是利于高怀远听到。

“不行,那些贱民万一混入了土匪、流氓……让他们回省城去吧!”高怀远的声音并不算大,并没有惊动看戏的观众,抑或他们无暇于此。

饥民尽在高家少爷、小姐眼中了,小姐不忍目视,眼袋堆上了黯淡,眉梢的喜色上了阴影,她道:“老师说,‘富贵不仁’看样说得便是俺们家,爷爷做寿,酒肉满香,十里外都能闻到,怎不叫人馋死,不要说老百姓们讨点口粮,让他们痛痛快快地大吃一顿,我们粮囤的稻米、小麦能损失多少,管和,你个奴才,不为爹爹积善行德的狗奴才!”

“你懂什么?你当自己是菩萨?听着,爹做事情是讲分寸的,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是摆弄胭脂、香囊比较好,当初就不该让你去上什么‘新式学堂’,跟着那些年轻人学坏了。”

“你不坏?你不坏!”高家小姐眼珠转了一行泪水,“我明白了,你那些大道理都是唬人的!”

“对头,那些无脑的蠢猪!”高家少爷一摆辔头,马停驻在朱漆大门前,他无视那双双渴求的眼睛,只是冲着城楼叫嚷不停,显然他在等候管家管和的答复。

迟疑后的管家管和还是征得了高怀远的意见打开了大门,饥民一阵骚动,管家管和拔出手枪一阵吆喝,饥民退后,木桩般站定。高家少爷又一摆辔头,白马进了大门。外面只剩下小姐了,前面饥民挡住了她的白马,管家管和示意她挥动鞭子抽他们,她怎愿意。管家管和三步并两步走过来,从高家小姐手中夺过马鞭,啪啪啪,啪啪啪,左右几十鞭,十多个饥民个个趔趄栽倒在地上,有一个饥民嘴角吐着白沫,挣扎几下,双腿蹬直了,死了,没有人去关心。刚才如散开了潮水又聚拢起来。管家管和顺势拉着马缰绳进了大门,白马上的小姐依然叫骂着,“管和,你打死人了!你个狗奴才,是要受报应的!”

这时候,灾民里竟然出现了两个孩子,他们的年龄在十一二岁的样子。他们不是别人,一个是苏伟,另一个是他的同乡曹宁。他们也想跟随这些乞丐、饥民们吃大户,哪知道一张朱漆大门隔开了天堂与地狱。苏伟可不乐意了,他说从北门绕过去,曹宁嘴角上努,苏伟明白四角炮楼上都站着握着枪的卫队家丁。但是,他鼻翼耸了一下,“哼”的一声宣誓了他的不屑与要行动的打算。他摆摆手,顺着刻满石雕的墙壁缓缓行走。不多久,北门果真到了,所说的北门也便是后门了。苏伟低声给曹宁说北门前的庭院是高老太爷的粮仓,曹宁问他是怎么知道的。苏伟说他一天要跑几十趟呢。曹宁嘴角发出鄙夷的声音。

头上便是炮楼,苏伟从地上捡起一块土坷垃扔了上去,随后,他们迅速躲藏。可是,四周没有反应。他们二人面面相觑,感觉有些蹊跷,抬头看当然看不到里面情况。曹宁也扔了一块土坷垃,四周还是没有响应。苏伟断定,这炮楼的家丁去看戏了。曹宁相信苏伟的猜测。只见苏伟环视四周,见无人,抬左脚,右脚一蹬,蹬上了墙壁上的石雕,趁着这股劲头,他上身一纵便到了墙头,向里张望,也是无人,便示意曹宁。曹宁哪里有苏伟的灵活与机敏,试探几次都没有成功,有了一种想要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