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大幅琉璃制成的圆形浮雕,嵌于地面中央,被周围的供桌围拢。其图案是数十只造型各异的貔貅。不但形状栩栩如生,尤为难得的是,从任一角度看其中每只貔貅,都是不一样的光色!
竺嵩转来转去端详了半天。幸而他是个鬼,如果是有体重的人,绝不忍心踩踏在这宝物之上。
“这真是个宝贝啊……”竺嵩话音刚落,云儿接言道:“东家,何止如此,整整这一层楼都是宝物!”
“哦?”
“主人你看,这四扇圆窗据时辰和日月位置不同,从空中和水晶檐顶将不同角度、亮度的光线摄入屋中,随时改变着琉璃大盘上每一处的光色分布。这大盘上的瑞兽雕刻极细,能将日月光芒吸收、炫发到极致。这是个化运日月精华的神器,怕不是人间工匠所制。”
竺嵩不停点头赞许:“看来这中原第一楼确实不同凡响啊,竟能夺天地造化!这楼主一家与这宝器不知是何渊源……”想到这儿他凑近中央的神龛,去看那先祖究系何人。
竺嵩走近发现,那中间的像并非画像,而是绣像。上绣的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身着麻布袍,高髽长须,木屐藤杖,作行路状。老者双目炯炯,项下挂有一块玉璧,那玉璧却是真的,被绣入像中,宛若天成。整幅绣像针脚之细密、绣工之传神已近化境。
下方牌位上书着“开封应氏一世祖应公讳曜之神主位”。
竺嵩看罢并不知所指何人。云儿在一旁道:“原来这家就是淮南名士应曜之后,怪不得有如此奇宝,家学如此,也不足为奇了。”
“这是个怎样的高人?”
“应曜是秦末汉初的隐士,与商山四皓齐名。后者后来应张良之邀出山,声援太子刘盈,前者则一直没有出山,故世有‘商山四皓不如淮南一老’之说。其家族后又出了不少名臣巨绅。没想到如今经营起这五凤楼来。”
他们再看两旁的祖先供桌,陆续供着汉代将作大匠应顺、江夏郡守应叠等应氏先祖的牌位。忽然大竹凑过来拍拍竺嵩,“主人,你看!”
竺嵩顺着大竹手指的方向观瞧,见圆形浮雕的中央位置,原本平滑的小镜渐渐隆起,现出一只玉蟾的口部,朝向东方。
原来此刻已入戌时,玉兔东升。从东侧圆窗射进的第一缕月光即被那蟾嘴吸收。随后它跟随月亮缓慢旋转,同时渐渐抬升……
窗外灯火渐熄,月光渐浓,从东、南二窗投射到屋中的月光越来越多,有的直接射入玉蟾体内,有些则被折射到琉璃大盘之上,进而被吸入玉蟾体内。那玉蟾升出地面的部分也渐大。
直至子时正刻,月照中天,月光被楼顶的水晶飞檐筛细铺匀,从四扇圆窗吐进大厅,经过折射,被此刻完全露出地面的玉蟾全部吸收。那玉蟾体内莹白泛金,月华饱满,其面目正对着内侧中央供桌上的应曜画像。
忽然,楼顶中央的紫水晶最厚之处竟垂直注下一缕月光。那光断断续续,从不同方向看去呈现不同色泽,皆同玉髓流泻,注入玉蟾顶门。
紧接着,玉蟾口中“嗡”地喷出一个光柱。因其中心被舌根挡住,故而是一个空心光柱。这光柱正打在应曜绣像上嵌的玉璧之上,因玉璧也是中空,与那蟾光恰好吻合!
只见那玉璧沐浴着月华,一次次地闪出各种纹饰,并迅速将那月光扩散到绣像全身。当绣像全部浸润了月华,其上“呼”地腾起一团白雾,应曜竟在那绣布中复活!
随后光柱消失,玉蟾身中积聚的月华迅速倒灌入整个琉璃大盘。大盘白光熠熠,数十只与活物一般的白色貔貅竟转圈奔跑起来!整个顶层大厅中月影摇曳,仙宫一般……
“尔等何人?”应曜问道。竺嵩等人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一时没说出话来。
“原来是四只小鬼。竟有幸见到老夫的‘征月注生’之术,福报因缘不浅。目下这堂中月华盈满,仙灵神祇尚不得轻入,尔等竟能无碍,想必皆有异能在身。老朽所见太多,对此也无心细问。只是那黄衣小鬼,能否将你的双目张开让我一观?”
竺嵩遇着这等机缘,心中自是无比欣喜,但因时局不明,他便先学着故作隐晦:“仙长,我看这个奇术便是那大门上‘四皓拱曜’的真义吧?”
“呵呵,不错。商山四皓当年害了我,如今我偏让这四面皓窗助我与世同寿,可惜那四个老家伙不得而知咯。”
“四皓害了仙长?”
“哎,当年太子刘盈羸弱,高祖刘邦欲以赵王如意代之,吕后不安,向张良求计。于是张良先后寻至老夫与四皓,请求出面声援太子。老朽知若刘盈即位,吕氏必然得势,酿出后乱,故未出头。四皓则应邀出山。
后来太子即位,便有朝中佞人向吕后密告,污指老夫结交赵王逆党,阴谋推翻吕氏。吕后震怒,兴师问罪,逼得老朽自尽谢罪,临死前将此术秘传后人,辗转多载才复得以生还。”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