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日头高照,昨天下了一场大雪,足足有一尺来厚。洛阳城墙上也披了一层厚厚的白衣,从天空俯瞰,整个城市四通八达的街道都成了一片茫茫雪国。虽然积雪阻道,到街上做买卖的商家客人仍然络绎不绝,热闹纷繁。在这乱哄哄的人群中,有一个身披褪了色的旧貂皮大衣的年轻人,正低着头,落魄伤神的走出高大雄壮的洛阳城门。他走出门口不远处,又回过头来,望了一眼城墙上赫然印刻的“洛阳”两个大字,心中突然如同水滚浪搅一般,不知是何滋味。
站在城外的荒原之上,苏秦仰头看天,只见天色苍茫,混混沌沌。遥望远处,普天大地上白茫茫一片的积雪中,露出点点青色的麦苗和野草。
“我该到哪里去呢?”苏秦独自站在郊外的空地上,此刻他显得尤其的孤独。他在洛阳城外漫无目的的游荡,城里似乎已经没有他的去处了,城里任何一个商铺、任何一家旅店都需要钱,而他此刻身无分文,手里最缺这个。官道上行人众多,骡马成群,都是到洛阳城贩卖货物的商贾。
肚子开始“咕咕”的叫个不停,苏秦用手摸了摸肚子,干瘪瘪的,从早晨直到中午,他还没吃一顿饭。想到这里,他的肚子突然抗议似的一阵疼痛。
苏秦低着头,缓缓地走着。忽然,背后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回过头,脸上愣了片刻,突然放出惊喜之色。
“是你,”苏秦惊叫道。
“苏兄,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张辰拍着他的肩膀,脸上微笑着说道。他刚从楚国经商回来,灰色的外套上还残留着落雪融化的湿痕。他的身后有十多个仆从,每人赶着一辆马车,马车上堆满了从楚国购买的当地特产,准备到洛阳城售卖。
“是啊,我和张兄真有缘分,总是在这里碰到。”苏秦显然还没从刚才的失落中清醒过来,虽然说着话,精神却似乎魂飞天去了,说起话来有些尴尬。
张辰自然也看出他的异常,盯着他望了片刻,问道:“苏兄,你有什么心事吗?怎么会在这里?”
苏秦觉得也没必要掩饰什么,对张辰,他从心里还是非常信任和佩服的。正是他,让自己从心里生出一种原始的想要冲破命运枷锁的冲动。
“唉,”他先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如鲠在喉。
“怎么了,不妨说来听听。有困难的话,说不定我还可以帮你想想办法。”张辰关切的说。
“张兄,”苏秦犹犹豫豫的说,“我曾进宫拜见周王……”
他刚把话说了一半,就把张辰惊得一愣,眼睛瞪得滚圆,嘴巴也张开了:“什么,拜见周王!”
“是的,我和大王彻夜长谈,与他探讨天下诸侯形势,大王非常信任,眼看就要用我变法,革除国家弊政,重新壮大我周朝国威。但是,不知怎的,大王开始还非常信任我,但是第二天便又下了一道诏命,说我生性懒惰,不事生产,不守本业,妄想以口舌谋取富贵,要将我驱出都城。我想着再多缓几日,大王能够回心转意,只是这一个多月过去了,我连大王一面都没见着。”说罢,不禁连连叹气,“如今我囊中羞涩,实在待不下去了,也不知该到哪里去才好!”
张辰听他把经过叙述一遍,心中既感到惊奇也觉得有些好笑,没想到苏秦一个乡下穷小子,竟敢单人匹马求见周朝天子,还差点被重用,心里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周王的诏命却也说的有趣,苏秦可不是不务本业,妄图以口舌谋取富贵嘛!这是他的心里话,当着苏秦的面,也不能说破。
“既然周王没有任用,苏兄可有什么打算?”
苏秦叹了口气,眉头紧皱,显然没地方可去。思考半晌,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要不然,你先跟我回乡如何,反正我也要回家去,正好送你一程。”
苏秦望着他,心里矛盾不决,家里的那些事儿是无法对外人说的。
不容他多想,张辰就拉着他朝洛阳城方向走去。进到城里,两人先找一家饭店吃饭,苏秦的肚子早已经饿得咕咕直叫了,此时见到许多丰盛的饭菜,也顾不得面子,拿起筷子就吃个不停。饭后,张辰带着他到自家开的商店把货物卸下,又来到后院的庭院中歇息一会儿,两人闲聊起来。
苏秦问道:“张兄这一路远行,在外面可有什么新闻发生吗?”
张辰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咂着嘴说道:“怎么没有,我这趟到楚国经商,就发生了一件大事,差点回不来了!说起来到现在还有点害怕!”
“什么事?”苏秦上心的问道。
“半年前,我从洛阳和你分别后,就带着仆人货物到楚国贩卖,当时听说寿春城人口众多,繁华无比,不下于我们洛阳,是齐国和楚国货物交易和人员流动的重要据点。于是我也带着十多辆马车的货物到寿春去了。谁知道,刚到那里,就遇到齐国出兵攻打楚国。”
苏秦心头一惊,他听说过,齐国和楚国都是当今兵强马壮的大国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