鹄翎依旧全身裹在斗篷里,在榈轻露和千岫的扶持下一步一步地走过天路。
我与鹿葵、花铩以及一部分上巫师在归来台上恭迎他的归来。
鹿云的骤然引退以及他与鹄翎的故事给玛渡渡族带来巨大的震动。
即便按照族规,他以圣药暗害前辈,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重罪,但依然有大量坚实的拥趸不愿他退位。
幸而代替他的乃是鹿葵。
天才卓荦的太巫女、前族长鹿云的唯一后代、不可思议地拯救鹄翎太巫性命的人,多重的才能、身份与功绩,更加上她在族内早已牢不可破的人望与班底,最终使这次权位更迭风平浪静。
但鹿葵并不想继位巫主,于是乃以太巫女的身份代行巫主之职。
鹄翎终于走过天路,一行三人于空木岛众人面前站定。
鹄翎缓缓地扯下自己头上的兜帽,显出他那极为怪异的头部。
头上没有一根毛发,皮肤的植物纤维纹理虽已消退,但仍是一片绿色。除了额头处皱纹深种,整个头就如一颗剥了壳的绿色鸡蛋,光洁溜溜。
如果额上再有两根触角,那便活脱脱是日本漫画家鸟山明笔下的“那美克星人”。
这情形虽较此前好了不知多少,但瞧来仍有些令人心神震颤。
空木岛众人倒都镇静,没人露出过份惊异的神情来,一齐向鹄翎恭谨施礼。
好些年纪较长的上巫师面色激动,泪光莹然。
这边榈轻露却一脸厉色,问道:“鹿云呢,他人在哪里?”一副要秋后算账的模样。
鹿葵肃然道:“我答应过父亲,既往不咎,并保证不让任何人去打扰他。”
榈轻露盯着鹿葵那平素难得一见的严肃与决然表情,伫立半晌,终一挥手道:“罢了,罢了。”
鹄翎便这样回到了空木岛。
他甚为超然豁达,一点都不提起鹿云。
鹿云倒也真的不见了踪迹。
再过数日,铁巴战线终于汹汹来袭。
不再像上次那样遮遮掩掩,上千穿着迷彩装的兵士如海浪般由丛林里向空木湖涌来。
我站在空木岛树冠层里作哨塔用途的一根树枝上,遥视铁巴战线的部队向湖畔渐渐逼近,问一旁的鹿玄道:“上次你们怎么打败他们的?”
鹿玄对我异常尊敬,恭声道:“靠的是毒药和药奴。”
不光鹿玄,其它玛渡渡人现时对我也是这样毕恭毕敬的态度。
初时我很不适应,但在纠正过他们好几次却全然无效后,也只得接受。
我道:“藓鬼吗?”
鹿玄道:“不光藓鬼,还有柘先生已见过的神行蚁、青蜂、刺蔓以及其它药奴,比如痴虫、菌皇后等等。”
我点了点头,虽不知他口中的痴虫、菌皇后具体是什么东西,但可猜到都是杀人夺命的厉害武器。
其它树枝上亦三三两两站着远眺敌军的人,每个人无不是一脸的严肃与凝重。
我瞧得片刻,皱眉道:“这次可能不好打发了,他们是有备而来。”运目瞧去,可见每个兵士全都穿着一身防化服,显然是作了有针对性的准备。
一大片青褐色的薄雾正从空木岛密林中逸出,飘过空木湖,向对岸铁巴战线的部队罩去。
鹿玄叹道:“敌人在防化服的保护下,恐怕这原本能够腐蚀人脏腑的‘蚀雾’产生不了什么作用。”
我讶道:“你也认得防化服?”
鹿玄轻声道:“太巫女常召集包括我在内的部分巫丞、巫女,向我们传授外面的见闻、知识。”
我道:“那全族人都知道她游历的事了?”
鹿玄道:“当然不会。太巫女游历及向我们传授知识的事,只有我们这些当事人才知道,对外是保密的。”
我眼中精芒一闪,像鹿玄这些受鹿葵教导的巫师,无疑正是鹿葵最坚实的班底。
听之前鹿云与鹿葵的对话,他显然对鹿葵与中青年巫师们的秘密交往一清二楚,却丝毫没有阻止,故意让鹿葵培植自己的势力。
鹿葵此时正站在另一枝头,复又戴上了面纱,一双俏目如凝寒霜,眺视着远方。
我想起一事,问鹿玄道:“不知贵族男女之防是否严紧?”
鹿玄一怔,瞧了我一眼道:“不算严紧,恋爱中只要未有夫妻之实,皆可聚散由心。”
我点了点头。
鹿玄道:“不过太巫女除外。太巫女为阿雅达女神化身,虽不禁婚嫁,却不能受凡俗之人的亵渎。与太巫女有肌肤之亲者,若不能与太巫女缔结婚约,就必须以死祭神。”
我猜我当时的脸色一定很可怕,以至于鹿玄以非常怪异的表情紧盯着我好久,直至鹿葵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