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霁云建议养一些蝎子等毒虫，以备后用，张巡上次派莫成寇骂阵，事后总觉得胜之不武，心里别扭了好几天；听了南霁云的建议后自然觉得那样做不够光明正大，过于阴损，非君子所为，告诫他现在准备可以，但不到生死关头，轻易不用，可先征募能养蝎子、毒蛇、土蜂之人，在偏僻无人的屋舍中来养，仔细看护，避免逃出伤人。

叛军遭遇败绩后只好继续用山炮毁城。

叛军见麦子成熟，就派出人抢收麦子，抓百姓来晾晒脱粒。

李辞看到叛军抢收麦子，建议张巡也出城抢收。张巡说：“我们是官军，代表的是朝廷，显示的是正义，如果我们也步其后尘，那跟叛军有何分别？宁肯饿死，绝不可为。”李辞感叹做好人咋就这么难。张巡本想再教育李辞一番，可觉得眼下的处境实在尴尬，也就不想再多说。过了一会儿，李辞建议趁敌人晒麦时放火去烧。张巡说：“这个念头我也有过。可你想过没有，咱烧掉了已经收好的麦子，这群匪寇还会去抢百姓的麦子，损失的还是百姓；万一烧起来，那些被逼服役的百姓可能会被烧死、烧伤。我们不能只图一时之快，做出坑民害民之举。”李辞说：“从情理上我知道大人您说的道理是无可指摘的，可眼睁睁看着他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而我们只能干吧咂嘴咽唾沫，这心里快别扭死了，嗨！”

张巡知道很多人都有不平，自己说半天也苍白无力，只能感叹：“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意思是说君子可以安于困厄，小人遭受困厄就会胡作非为。我们既已选择做君子，就只能安贫乐道，很多时候坚守正义是要付出代价的。”

李辞无奈地摇摇头走开。

九十六

楚楚因为服丧，故意疏离张巡，搬到与陆家姑相邻的房中，免得他难堪，可心中十分难受，常常有莫名的愁绪涌上心头，她就跟着陆家姑穿梭军营与闾巷之间，用默默劳作来打发时光，冲淡愁情；还得顾忌自己丧服在身，有意避开一些招人生嫌的场合。楚楚有时寂寞弥漫，干脆操弦轻弹，弹奏的都是带给人空寂之感的低缓旋律。一日卞舞来找她，想排练一部振奋士气的曲子，见楚楚神情黯然，就想安慰她，楚楚说自己寂寞时乱想了几句歌词，卞舞让她吟出，自己谱成曲。楚楚吟道：

秋千荡，春香飘。

螺髻俏，乳燕笑

天回云转意兴饶

苑外恍惚凤客娇

裙裾乱，黄叶摇

眉黛蹙，鸿雁杳

蛛丝缠乱秋千索

唯余僵虫对残照

卞舞说这歌词太好了，自己赶紧去谱成曲，只是还欠缺曲名，想了想干脆就叫《闺中吟》吧。楚楚也觉得这名字不错。

第三天卞舞将谱好的曲子弹给楚楚听，楚楚听后眼角不禁涌出泪滴。卞舞弹奏间抬头看到楚楚的神情，不觉拨弦的手慢了下来，一度几乎断节。他也不知该怎样安慰楚楚，就借故离开。楚楚送走卞舞后，自己失神地哼唱起刚才的曲子。陆家姑进来，楚楚也没有察觉，依然自弹自唱。陆家姑静静听她演唱了一会儿，多少也听清了一些词，但毕竟因音量小而不能全部猜出，她下意识走近楚楚，轻轻抚住楚楚的肩胛。楚楚忽然神醒，赶紧站起来让座。陆家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叹息了两声，说声“苦了你了”也就搭讪离开。

陆家姑找到张巡，告诉他最近楚楚有些不大对劲，让他去看看她。张巡连日或因忙于杂务，或因闭门默哀，竟也忽视了楚楚的存在。经阿姐提醒，才觉得该去看看楚楚。自己思来想去，最后来到首饰店，用不多的薪俸买下一副银钗，包裹好后赶往楚楚的住处。刚要进门，听到里面低低的哼唱声，他在门外听了听，听不太清楚，只隐约感到调子有些低回伤感，就轻咳一声，进去，见楚楚起身擦了擦眼，知道楚楚在抹泪，就上前低低地说：“你——你受委屈了，——你还要挨些时日。——我给你买了件物件，不知你喜欢不。”说着拿出那副银钗，手有些颤抖地戴在楚楚头上。楚楚静静享受了片刻的可说是销魂也可说是头脑空空的木然，忽然一股电流涌遍全身，她猛地转过身，扑上前紧紧抱住了张巡，头埋在张巡的怀里。

张巡也任由这时间静止，这场面凝固，只感觉到脖颈侧楚楚的呼吸忽而停止，忽而又一下子急促起来。

忽然，楚楚松开手，后退了一步，无措地用右手背轻擦起衣襟来。过了会儿，才怯怯地说：“老爷，我才离开你几天，看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

张巡说：“你不一样也消瘦了许多，这些日子我也没时间顾及你，让你吃苦受累了。”

楚楚强作无所谓地说：“为老爷受苦，那是我最初就心甘情愿的；不能照顾好老爷，那才是我最大的苦。再说比起老爷你来，我那根本算不上苦。”

张巡眼圈湿润了，他略显哽咽地说：“诗云‘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出自《诗经?邶风?谷风》，字面意思：谁说苦菜（也解作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