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巡又问他这亡故的葛铁栓平时身体如何,里正说,身体不大好,好闹个心慌气短的,有两回病重得不行了才到生药铺抓点药。
张巡又询问事主关于树的情况。葛铁柱说这树是祖父时所栽,分家时分给了我们,原有契据,大火中已烧毁;西家葛云达说自家的契据上没有说到树,只说到以园子西墙为界,自家的契据也烧毁。张巡又问起斗殴的事。葛云达说:“我爹是被葛铁柱父子给打的,当时正在厮打,我也没有留意是父是子。”而葛铁柱说:“我们一方没有先动手,是云达那小畜生先绰起铁锹要打我儿子,我才去挡在前面,我儿子才去抢他的铁锹,至于我大哥,起先我和他曾顶过牛,相互拉扯了两下,根本没有动起拳脚,更不用说抡起家什。后来我和我儿子同那云达扭打在一起,根本没有在意堂哥他在哪儿。”
葛云达嚷道:“不是你们打的,好好的一个人咋就死过去了,就是你们一家给害死的!”
张巡喝令:“停止口角,一切听本官决断!”双方才停下来。
仵作被带到,张巡命仵作验看尸体,让李翰作笔录。仵作穿好法衣,让巡逻兵把苦主等人劝后,要来衬簟,上面命人搭好布幕,命人将尸体抬到簟席上,为其脱下衣服,准备验尸。
张巡则乘隙到四周去勘察。他留意了一下那棵树,发现这棵树干粗枝大,伸到西家房上的一条大枝杈距离房檐有一人来高,树上飘着一条细绳,一端似乎在枝上打了个结,可能是有人上过树。绕到园子里,只见树的下端东侧已经用锯豁开了一道缝。张巡围着房前屋后转了一遭才回来,他感到哪里有点别扭,就让死者葛铁栓的西邻带自己去了他家。他发现左右的住家房屋被焚毁的都比较严重,而死者家夹在中间,而且房屋破旧,可他家却只有西墙稍稍被熏得发暗些,连柴栅门也只是稍稍有点火痕,泥墙上泼过水的痕迹还较为清晰。
回来后,仵作刚好开始第一次验尸,他边验边报,李翰记录。
“尸身有蹙缩偏扭。顶心、囟门全,额全,左额面有擦伤,两太阳全,两眼、两眉、两耳、两腮全,左耳后有类似呕吐污物,两肩并全,胸、心、脐、腹全;两髀、腰、膝、两臁肕、两脚面、十趾爪并全。
“左肱有划伤,深半毫,肘全,左腕上有似轻微抓伤,左指甲全,左肋并胁全,左腰、胯及左腿全,左脚全,左脚面有挫擦伤。接着又报了右侧,也只是右臂有轻微伤。
接着报:“脑后、乘枕全,两耳后发际连项全,两背胛连脊全,两腰眼、两臀并谷道(**)全,有遗便,两腿肚、两脚跟、两脚心并全。”
接着仵作又找来醋,加热后,用死者衣物浸过,然后将衣物捂盖在尸体背部一顿饭的工夫,然后用清水洗净的温湿布擦净,再细验。
“口中有呕吐污物,舌被咬破,有紫血瘢痕,瞳仁散大……遗便有血……”
张巡听仵作分析结果:死者尸身上有轻微擦伤,并无明显重击痕迹;死者抽搐痉挛,状似牵机毒发,而呕物中未检出马钱子药剂,可能是因气攻心,心悸卒中。
张巡又找来一些见证人询问,一位见证人回忆说,当时葛铁栓脚步踉跄不稳,颤动抽搐,嘴里吐出污物,然后侧倒在地,又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张巡综合各方情况给出裁断:“亡人葛铁栓身躯并未有明显重击痕迹,应是因气攻心,突发心病而亡,苦主可有异议?”
“我爹哪有过什么心病!就是他家给打死的,恳请大人再选更好的验尸官验查!”葛云达喊道。
张巡面露难色,沉吟片刻说:“那好吧,明日我再找其他仵作验查,然后再作裁决。”又对廉坦:“今夜多派些人手,看护好尸体。”又对里正:“你组织些乡邻,夜间守灵。”两人应命。
回衙后,张巡结合仵作的验尸报告,反复推思葛铁栓的死因。他依稀想起有人说过波斯有用甲子桃(夹竹桃)毒人的,其症状和葛铁栓的很近似,可就是想不通动机和施药的人。
张巡派人去找翟良辅,让他将雍丘的仵作传来。
谁知第二日,张巡刚起床,廉坦派人报告张巡,说那葛云达大清早找到他,告诉他邻居昨晚劝了自己一番,说是灰比土热,一笔写不出两个“葛”,自己想通了,不打算深究了,请大人尽早过去做下了断,只要叔叔家赔口棺材就行了。
张巡听了这话反倒疑惑起来,但又猜不透个中原委,只好先过去看看再说。楚楚也起床赶过来,一见张巡这么早去处理事,就劝他出过饭再去,张巡说自己处理完就回来吃饭。
葛云达一见到张巡,就说自己少不更事,昨日情绪偏激,晚间听人劝过,人死不能复生,何必再为此伤了一家人和气,他决定不再追究叔父家责任,只要他们赔上一口棺材就行了。张巡顺势夸赞他几句,说这事自己负责去说和,让葛云达赶紧备办亡父的丧事。然后出来悄悄把看守叫到一边,仔细询问昨夜可有人前来劝解。看守说没看见和听见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