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严庄得知从开封进兵雍丘久攻不下,并且伤亡很大,忙召集谋士和大将再次商量对策,经过争论,最终决定让李庭望向山东进军;命杨朝宗向雍丘宁陵方向进击,形成两面夹击之势。
不久,鲁郡与东平被叛军占领,济阴(今菏泽市定陶区)太守高承义挟全郡叛降,河南节度使李巨见叛军声势日渐壮大,为了自保决定率领官军东奔到临淮(今江苏泗州),同时他命令尚衡率军向西进攻汴州,从而阻挡或延迟叛军东进,以免其与齐鲁叛军合流。
听说李巨大军在收拾辎重要开赴临淮,彭城(今徐州)老百姓乱成了一锅粥,大家纷纷收拾资财也要逃跑。张巡有个阿姐嫁给城里陆家,听说此事,赶忙到衙门求见节度使李巨。李巨曾听人说起过这个陆张氏,她作为一个寡妇,毁家纾难,让家丁从军报国,自己常常带着一些妇女到军营中替士兵们缝补浆洗,很受人尊敬,于是接见了她。
陆张氏敛衽行过礼,李巨用目观瞧,只见这陆张氏徐娘半老,端庄大方,举动得宜,李巨不由得点了点头,问:“夫人有何事?”陆张氏不慌不忙地问道:“城中传言大人要弃城往南暂避贼锋,可是真的?”李巨回答说:“是有如此打算。”陆张氏听后脸色凝重,叹了口气说:“怪不得贼人如此猖狂,原来是官军如此怯懦。民妇虽不懂什么军国大事,但也阅过街巷强人与弱者,那些弱者并非都是形小体弱,不少竟是站起来不比对方矮,躺下不比对方瘦,他们弱就弱在气势颓丧,斗志委顿,未等人家动手就俯首低眉,服了软。如今大人手握重兵,却畏敌如虎,未及见敌便辙乱旗靡,敢问大人作为李唐宗室,若不挺身护国,还如何指望外人以身报国?再说大人身为河南节度使,不在河南前线指挥御敌,却寄身洪泗,岂不让士林行伍掩口?以民妇看来,大人万万不可南行!”李巨听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地说:“夫人赐教,甚为精当,容某三思,再行定夺。来人,挑选军中上好绢帛,赠与夫人,以旌表夫人存国之义。”陆张氏伏身叩拜:“大人恩赐,民妇情领,民妇早已倾尽家产来助军资国,望大人将这些绢帛代我分给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这才是我最大的心愿,也是我莫大的荣耀。刚才民妇斗胆所进之言,还望大人量准。民妇告退。”“军务缠身,不便远送,来人,替我送陆夫人。”
第二天,李巨终究率军退守临淮。陆张氏无奈,简单收拾一下,去往雍丘投奔张巡。
几日后,陆张氏来到雍丘,张巡见到阿姐到来很是惊诧,忙问缘由。陆张氏就将自己劝阻李巨而失败的经过告诉了他。张巡一脸黯然,连叹了几口气。陆张氏不无伤感地说:“弟弟你抛家舍业,全身心抗逆,我毁家纾难,也算是倾尽所有,可我们却不被人家当棵葱,反被人家视为好出头,想想看,我们到头来真是白忙活一场,费力不讨好,我们这是何苦呢!”
张巡眼睛望着远方,一脸凝重。过了会儿,才说:“天下都是桀纣,那不是天下;而天下都是伯夷叔齐,那也不能成其为天下。佛曰众生平等,如雨洒大地,平等遍布,可大地凹凸不一,落点也情况各异,落在灰堆上与落在石板上,落在火焰山上与落在塘坳中,其存留能一样吗?所以根本就无法平等,甚至我觉得连众佛也无法平等。既如此,我们就只有靠自我修为了,但求仰无愧于天,俯不怍于地,中无愧于心就够了。”
“也只能如此了。”陆张氏应和道。从此军中有了一个“陆家姑”。
六十二
叛军统帅李庭望驻守汴州(今开封市),尚衡奉李巨之命率大军攻城,手下先锋官南霁云用调虎离山计将叛军引出城外,随后回军,与尚衡左右夹击,终于夺下汴州。激战中,南霁云箭射叛军多名骁将,自己也负了伤。那汴州可是距逆燕朝廷很近的重镇,岂能丢弃,李庭望于是调集更多人马将其包围,汴州守将尚衡感到巨大压力,赶忙派南霁云突围到雍丘向张巡求助,希望他帅兵帮助解围。南霁云揣好书信,背好信鸽囊,披挂整齐,横刀上马,乘夜晚出南门杀开血路直奔雍丘,后面几十个叛军骑兵紧紧咬住不放。南霁云挂上刀,操起弓,从背后抽出三支箭,并搭弦上,转头瞄准并排的追兵将箭射出,只听后面有三人应声摔下马来。随后又是三箭,又有两人应声摔下,一人仰身躲开,追兵这才停下马放弃追赶。
来到雍丘城下,天已放亮,城上盘问过后开门纳入,随即禀报张巡。张巡穿戴齐整,在内堂接见。张巡细观南霁云,一张古铜色脸庞漾出岁月的吻痕,右脸上的一道疤痕又显现世道的残虐;两道浓眉向上微挑,透出一股桀骜和雄威,一双丹凤眼透出凛然不可侵犯的峻厉;鼻骨挺拔,给人一种利落干练的感觉;颌下一簇不算太长的髯须又显得很飘逸洒脱。张巡一见就很是喜欢,先问过姓名,道声南将军辛苦。南霁云客气回谢,声音又有男性的阳刚之气。
他从怀中掏出书信呈上,张巡命座后拆开书信展读,随后对南霁云说道:“南将军鞍马劳顿,先用过早饭,我即刻安排救助事宜,来人,快领南将军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