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两个多月后的一个傍晚,真源县境。
张巡根据清河上任的经验,这次也未穿官服。一路上,他和两个书童想象着真源的生活。三人正在车上说着真源县衙究竟是什么样子时,忽听车后喧哗,有人大喊:“闪开,闪开,别挡大爷们的路!”张巡掀开车帷往外瞧,看到一彪人马飞驰而过,其中一匹马上像是还捆着个人,那人嘴里好像被塞了东西,发出好似哭声的喔喔声。张巡催促驿车追上去,车夫快马加鞭追了一段路,但前尘滚滚远去,根本追不上。张巡反而命车夫调转车头,两书童不解,张巡说,追不上凶徒,可沿来路去寻受害的苦家。果然走了一段路后,就见一对老夫妇一边哭一边骂踉跄而来。那老妇人上气不接下气,腿已经无力往前迈了。张巡下车将他们搀扶,询问缘由。老妇人断断续续哭着说自己的孙女刚被恶霸华南金的打手给抢去。张巡听到“华南金”这三个字,心中一惊,因为大哥听说自己要去真源,他就派人给自己送来一封信,信中说那里有个叫华南金的人,原本在京城任吏部考功郎中,因假公济私,收受贿赂,被人检举,就在朝廷要调查他的节骨眼上,他却称自己母亲去世,告了丁忧假,跑回真源,后来称病在家,此人比较阴险奸诈,提醒自己要当心。
张巡又问为什么他要绑走你的孙女,老头喘息着述说情由。
原来县城东郊有个叫司马达的人开了家货栈,因处在通往亳州的路边,亳州来的贸易在此中转,很有商业潜力。结果华南金相中了这块风水宝地,就以比正常价格低得多的价格要强买下这个货栈,不然就威胁货栈主家性命难保。而司马达自然气不过,就去到县衙状告他,结果在公堂上华南金竟然拿出自己假造的一份契约,契约上居然宣称那货栈原本是华家的,是司马达签了租用它十年的契约,今年刚到五年头上,华家要提前收回那货栈,才给了司马达足量的违约金。司马达赶忙让老汉儿子作证,因为他早在十年前就在这里给这家货栈做工。华南金妄说老汉儿子跟原告有利益关系,不足信。县尉说等县里调查后再裁决。谁知华南金为了确保老汉儿子不敢作证,居然派手下抢走老汉孙女,以此来要挟,临走还撂下话说老汉儿子再多管闲事,就灭他全家。刚才儿子、媳妇都不在家,老夫妇只好拼老命来追。
张巡告诉老夫妇俩别着急,听说新县令就要上任,有冤屈去可去县衙伸冤。老人一听连连摇头,说官官相护,一个鼻子眼出气。张巡追问为什么这么不相信官府。老头哀叹说:“这个华南金本来在朝中做官,可不知道什么原因回到真源,回来后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就和刚调离真源的县令狼狈为奸,那狗县令都得听他的,百姓们都传什么‘华南口,明府手’,就是说他说了什么,那狗县令就照办。幸亏那个狗县令调走了,不然真源百姓的苦日子不知道啥时候才到头哩。”张巡不觉陷入深思中。
沉默了一会儿,张巡说:“老伯,听说新任县令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他公正无私,体察民情,为老百姓办事,过两天你可以让儿子去试试。”
老人将信将疑地说:“那好,我让儿子去试试,兴许这新来的县长大老爷是个好人呢?只是这位大人几日才能到哇?”
“听说七八日后就能到。”
“这几日我们可怎么熬呢?”
张巡赶忙安慰了老人几句,说在这新县令即将到任的节骨眼上,华家不敢肆意妄为的,然后叫车夫把他们送回去。张巡三人大步流星直奔县城。
一进县城,张巡就四处打问华南金府在什么地方,人们一听“华南金”就避瘟神似的赶紧避开,只有一位老者带着怨忿的口气说:“他家不用打听了,县城里哪家最豪华哪家就是。”
张巡感觉听到的信息太少,干脆就带着书童去住店。他们找了家中等规模的客栈,店小二问明来意后把他们领进一间三人间,然后点菜上菜。张巡一边吃一边问小二可知华南金的住处,小二问张巡打问他家干什么,张巡谎称自己几年前在京城曾和华南金有一笔借贷,今日顺路来讨要。小二很神秘地凑近张巡耳边说:“我看客官你还是别去他家讨要了,那家人很不地道,弄不好钱不仅讨不回来还得搭进去。”张巡故意惊讶地说:“你说的也太不靠谱了,白纸黑字有文契在,哪会有那等事?”小二郑重地说:“客官你还别不信,我亲自经遇的到他家讨要货款而被坑得灰溜溜地回去的事就有数起了,这华南金那可是本地太上皇,连县长大老爷也得看他脸色。”
张巡又问起华府老太太还在不在世,小二很惊讶地说:“在世呀!那老太太还硬朗着哪。前些日子过大寿,还让我们后厨白白伺候了他家两天。”张巡心中已有了对付他的方案。
第二天,张巡三人来到县衙,办完手续,随后就把县尉冯常留下私聊。他装出很诚心的样子对冯县尉说:“敝县初来乍到,人生地生,不知此地风土人情,敢问此地有何禁忌?”
冯县尉揣思了片刻半吞半吐地说:“此地民风倒还质朴,县中一干人等也大都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