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像是越来越大,宋将赵德和十余名亲随往东面夺路狂奔,浑然不顾自己一把年纪,只想尽快摆脱眼前的困境。身上的茅草蓑衣早已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任由雨水打在铠甲和满头银发上。
赵德喘着粗气,一面挥舞马鞭,一面伸手摸着脸颊和须发上的雨水。这一口气奔出七八里远,不时扭过头,仍然能够清晰地听见杀喊之声传来,远处有火光在雨幕中狂乱闪烁,好似阎罗殿的催命鬼火一般阴森可怖,前方一丈开外的人影就有些看不清楚。赵德不停地喘气,战抖的两手勒紧缰绳,雨水一直顺着额头和须发滴着,滴着……很快,又抹了抹面上的雨水,扭头对旁边说,“喂,看看,前面这到底是……”身边将领跟上来:“像是、是赵明副将……他们……”刚说完,赵明领着百余名宋军已经奔近。
赵德高声道:“真是赵副将,你这是往哪里……”赵明一见赵德,收起长刀,勒马抱拳行礼:“正将如何往这里来?敌人就快杀来,我等赶紧去和杨统制会合才是,快……”说完看了一看身后的残兵,仿佛辽兵就尾随在他们身后的鬼影似的。
赵德一听变了脸色:“怎么?你说这边也有辽兵?”望了一眼前面阴沉沉的雨幕,一回头,赵明已经勒马领着手下往营寨方向去了。赵德在雨中长叹一声,身边扈从道:“正将,远处好像确有兵马过来,不如我们还是快走吧。”赵德点头,勒马调转方面,也率着十余人亲兵跟了上去。
一前一后,赵明和赵德奔回白沟桥头,数千辽军看看已经将杨可世的大军合围。赵德一见大事不妙,眯了眯眼睛,雨水顺着脸颊滴落就像一连串的眼泪,不禁慨叹:“真是苦也,早知如此,何必前来支持?眼下如何能够突围出去?”想扭头再次奔出,身后辽军两个将领已经冲在前面,一个年纪轻轻,正是耶律松山,另一个身材高大,正是萧达鲁,身后陆续过来密密麻麻的大批辽兵,一时间也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赵德越发心慌,眼见无路可走,只得硬着头皮大喝一声,挺起长矛朝松山冲去。松山见一个老将冲来,当即抖擞精神,舞一根狼牙棒和赵德接手。萧达鲁则领兵杀入大营与耶律大石会合,周围宋兵被冲杀的七零八落。赵德已经年迈,当日奉命来到辽宋边境就心不甘情不愿。尽管他跟随种师道、种师中兄弟多年,平生却从未与契丹人打过交道。但赵德祖辈则曾身陷辽国沙场,一直种下契丹人凶狠的阴影,如今年过六旬被派来同契丹人交手,赵德早已心怀胆怯。再看那骁勇善战的杨可世一来就败了一仗,跟着大宋官军压境再次被契丹人打散,面对如此强悍的契丹人,赵德脑海里不断浮现祖辈传下的关于契丹人的噩梦,手上挥舞长矛,却根本无法使出全力,招数破绽百出,哪里还能是松山敌手,不过十招就被松山一棒打落马下。跌落泥泞的地面,赵德满脸血污,望着黑铅色的天空,想要伸手抓住什么,冰冷的雨点打在脸上,半晌,喷出一口鲜血,大叫一声气绝而亡。
赵明从西面一路奋勇砍杀,冲过辽军的层层刀枪铁蹄,终于赶来和杨可世会合,两人一边挺枪拒敌,一边寻路突围。杨可世大叫:“往东走,种都统正赶来接应!我们定可以扭转局面!”赵明点头,面对辽军虽不过万余众,但杨可世此次加上赵德的五千援兵,多出近一万五千人,却还是被耶律大石分割合围,守在界河前一场雨中大战,宋军几乎再次面临败退。
杨可世咬牙切齿,领着宋军夺路突围。天上一直下着雨,全军大多身上负伤,就连靴子里都是血水,此刻谁也顾不上整理,杨可世一边退却一边心道:“这个耶律大石,令我连吃两场败仗,着实可恶,有朝一日定要将他擒获。”正在暗自咒骂,忽然“哎呦”一声,杨可世胸前吃痛,低头一看,却是一根铁蒺藜箭,伸手一拔,箭头出血,身后杨可弼举起弓弩大叫:“兄长当心!”杨可世望到树林中,暗伏的辽兵也被杨可弼射倒。杨可世心道:“万幸!我穿了厚甲……可恶,此仇不报,我杨可世誓不为人!”
耶律大石在桥边杀伤无数宋兵,一直盯着他们退却的方向。看见杨可世一根铁枪武艺过人,从阵中左右冲突而出,前后竟然挑落三四十个辽兵。护着大批宋军看看杀出一条路来。另外一边则是那个赵明,正是那日前来下招降书的家伙,态度傲慢之极。
大石大喝一声,拍马冲过去,舞动三尖两刃刀,劈砍挡在前面的宋兵,心道:“这杨可世还真了得,需先斩杀他们一两员大将振作士气,不能让他生生地退走!”当即直取赵明,这一路宋军也都被他砍翻或刺倒,旁边的辽兵见大石追杀赵明,无不踊跃跟随。赵明眼见耶律大石追来,咬牙举刀相迎,大石喝道:“南朝使者,可还认得我!”赵明道:“哼,契丹胡虏休要逞强……”大石冷笑,一刀将赵明压制,两匹坐骑在雨中撒蹄嘶鸣,四下泥浆混合着雨水与血花乱溅,那情形格外震撼。
赵明虽然心高气傲,但眼下辽兵越战越勇,而宋军的败退之势显露,他也急于突围而走,耳畔全是宋军的惨叫和契丹人的杀喊声,好似每多纠缠一分就会丧命于此。但耶律大石却犹如拼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