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扁鹊欲救治戎狄之人，重耳及夷吾均是不以为然。这兄弟两人自小道修军法，在战场上和敌人打交道，深知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哪里见过到战场上去救治敌方伤者的道理。况且这救治的对象还是华夏中原最是痛恨的戎狄，可他们虽然心中如此这般想，但嘴上可不敢乱说。

秋水想法却很单纯，虽然之前听重耳讲述西戎北狄如何残暴凶狠，这伙人暗中设陷害人又是行事歹毒，但见扁鹊此时平安无事，又见地上那戎人痛苦可怜，也觉得扁鹊做法暗合心意并不为过。

扁鹊何等样人，平时接触病患形形色色，只是一观面色就知对方患有何病，心中何想。他在众人面上一扫，就知道众人此时心中大约所想。他心中有数，当下也不说穿，不动声色说道：“两位公子不在你们大晋享你们的清福，跑到我这深山沟沟里来有何贵干啊。”

重耳虽好表现，可在扁鹊面前，却不敢造次僭越，将目光看向夷吾。夷吾平时则稳重，面对长者，他站起来躬身作礼，恭敬的将自身遭遇和事情的来龙去脉为给扁鹊讲了一遍。既然扁鹊已知晓二人身世，夷吾自然老老实实从几年前讲起。要讲被骊姬所害，自然要讲到陈完横扫北狄之事。

原来那晋国的晋献公本是很有作为的君主。当年为了北抗戎狄，礼聘陈完为帅，陈完一身本领也不辱使命，组建左右二军，携太子申生南征北战，吞并了周围一些小国，使版图东到太行山，西接秦国，北至戎狄，南到了黄河以南。晋国国力大涨，隐隐成为地域霸主。那晋献公生有姬申生、姬夷吾、姬重耳三人。申生为嫡子，因此立为世子。多年来，晋献公与三兄弟父慈子爱，兄弟间和睦互爱。如无意外，大哥太子申生继承了公位，而满怀抱负的夷吾及重耳，则辅佐申生，凭着晋国势大，定能干一番大的事业。

只是太子申生自小勤奋刻苦，又得陈完指点，学得一身本领。在之后南征北战中，立下汗马功劳，在晋国朝堂颇有威名。晋献公慢慢对他猜忌，父子之间出现数次冲突，可毕竟父子血缘，也未曾严重到不可收拾地步。

无论如何，在陈完领兵之下，晋献公并国十七，服国三十八，战十二胜，硬是将北狄一半的部落地盘纳入版图。晋献公还不满足，命大军又去讨伐骊国，那骊国是戎狄一个部落分支，在晋国东北边，又称“丽土之狄”，战前晋献公令卜正进行占卜，得“胜而不吉”之兆，也就是说打骊国一定会胜，可胜了之后会有不吉利的征兆。那时候打仗之前定要占卜，卜卦吉利就会去打，不吉利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就不去打了。可晋献公头脑发热，辩驳道：“既然战之即胜，又为何不吉利？”也就是说他不信邪，不利卦辞提示，贸然出兵。果然这一战即胜，骊国不但投降，还献给了晋献公两个美女，其中一个就是骊姬。

数年前，晋献公讨伐骊国，骊国知道不是对手，不战而降。骊国不但投降，还献给了晋献公两个美女，其中一个就是骊姬。那骊姬倒是确实生得面容美丽，身姿曼妙，但是却狐媚风骚，嫉贤妒能，一肚子的坏水。但就是如此女子，将那晋献公迷得不浅，整日里酒池肉林，和那骊姬莺歌燕舞，不理朝政。

扁鹊听得连连皱眉，这骊姬的来历他倒是不知，可之后骊姬乱政的事情倒是有所耳闻。骊姬得势之后，迷惑晋献公，干预朝政，那倒也罢了，那骊姬还和另一个宫中艺人鄙施暗自私通，**后宫。日久两人竟然商议撺掇朝政。可惜晋献公猪油蒙了心，信任那骊姬胜过自己太子。于是骊姬和鄙施利用晋公的信任不断陷害忠良，排除异己，打击朝中正义之士。

见扁鹊听得仔细，重耳表现欲又起，抢过话头又讲，骊姬如何陷害太子申生，又如何排除异己杀戮大臣，又怎么样陷害重耳夷吾二人，让二人流离失所，成为流亡无氏之人。重耳讲得唾沫横飞，讲完自己如何在世间受尽白眼，又逞强说起如不是太傅陈完与黑水一战之中失踪，又怎么会被那骊姬欺凌。

扁鹊听二人讲到师兄陈完之事，不禁多问了几句。重耳受了鼓励，将陈完与黑水那场战事描述得淋淋尽致，实际他也未曾参与，这些陈年旧事他都是听一些老兵将军所转述，而那场战事何等惨烈，几万将士十之去九，幸存之人中又大半失聪疯癫，因此口口相传之后，十句倒有九句是夸张失实的。可重耳谈吐麻利，口中言之凿凿，硬是将这传闻讲得如亲临其境。

扁鹊虽隐居山中沉心于医术，可夷吾所述之事，十之八九也是知道的。当年扁鹊定居白药林中，一日行医途中偶然听说黑水领兵与陈完大军在河阳大战。扁鹊听闻此事，心中大急，同门相戳非同小可，万一双方有半点差池，任何一方受伤都是他不愿看到的事情。于是他连夜赶去，谁知到了河阳一打听，战事早已结束，他终是慢了半日。那场战事惊天动地，扁鹊到时只剩一片败鳞残甲，四周孤烟飘散，硝烟袅袅中尸横遍野，扁鹊在歪七竖八的断臂残足中疯狂的搜索，可搜寻了半日，别说黑水和陈完的尸首，就是熟悉的碎片衣襟都无片迹可循。扁鹊伤怀悲叹中只道是师兄师妹在这场厮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