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疫情渐止,遗憾的是盛姬和几个家兵都不治而亡,那个最先患病的大婢反而活了下来。盛姬跟随孔伷多年,又为孔伷生有一女孔嫣,故盛姬之死对孔伷打击不小,而十岁的孔嫣更是哭地死去活来,让孙氏、孔邑、吴苋等人颇为心疼。
二月底,孔伷等人辞别荡阴长、荡阴尉,再次上路向北行去。仍和之前类似,来异率骑兵曲为前部,孔邑率亲卫步卒、宋敏屯(弓弩兵屯)、刘绩屯、戴邵屯、朱贞屯护着孔伷等人的车架和粮草、行李为中部,而霍弥率本屯、孙晏屯、吴茂屯为后部,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沿着“邯郸广阳道”北行。也不知是因为冀州山贼被孔邑的勇名所摄,不敢重蹈左髭等人覆辙还是何故,之后的行程极其顺利,孔伷一行人出河内郡,经邺县、梁期、邯郸、襄国、中丘、房子,从荡阴出发五天之后,在三月初抵达元氏。
常山一名来源于前朝孝武皇帝时所创立的五岳制度【1】,五岳之中的北岳本名恒山,后因避孝文皇帝刘恒讳,将恒山改名为常山。常山最初属赵国,秦始皇统一天下后,设恒山郡,汉沿之,后为避孝文皇帝刘恒讳,改称常山郡,本朝光武皇帝建武十三年(公元37年),真定国和常山郡并为常山国,以元氏为国都。其实元氏最有名的地方不在县城里,而是郊外的万岁乡。东汉建武四年(公元28年),光武皇帝刘秀来常山元氏县平叛,贵人阴丽华从行,生明帝刘庄于万岁乡,后乡中建始生堂、梳妆楼以表纪念,元和三年(公元86年),章帝刘炟(dá)曾到元氏县寺正堂祭祀祖父刘秀,又到万岁乡始生堂祭祀父亲刘庄。
去岁黄巾之乱时,或许是怕像安平王刘续和甘陵王刘忠一般被人抓住,常山王刘暠(hào)弃国而逃,故虽然仍称常山国,却是有些名不符实。孔伷在县寺中安顿下来后便先去拜见常山相,现常山相姓蔡,名胤,字子续,江夏郡鄂县人,去岁十一月就任,因蔡胤非党人名士,江夏蔡家亦非世家,故孔伷从未听说过此人。而孔伷为兖州名士,早年被符融荐于郡朝,至雒阳上计,得司徒胡广赏识,留为守尚书郎中,后遇党锢,隐居陈留,去岁朝廷大赦党人,孔伷被司徒袁隗辟为司徒掾,不久外放为元氏令。相比于蔡胤,孔伷显然名气大的多,故蔡胤虽然贵为秩两千石的国相,却对秩一千石的孔伷颇为客气,没有丝毫架子,让孔伷好感倍生,可惜这份好感并未持续多久。拜见过常山相后,孔伷便开始熟悉县中诸事,而孔邑则上午随父亲学习政事,下午去军营练兵。
两汉从立国至今已有近四百年,从立国之初,地方上就有不少世家、豪族,这些人大多是原六国贵族的后裔和地方上的大姓,之后依靠宗族、婚姻、门生等关系势力越来越大,在地方上说一不二,连郡守都不敢得罪。如《后汉书·酷吏传》中便提到:“汉承战国余烈,多豪猾之民,其并兼者则陵横邦邑,杰健者则雄张闾里。”而前朝时,有“济南瞷(jiàn)氏,宗人三百余家。豪猾,二千石莫能制。”又在涿郡有“大姓西高氏、东高氏,自郡吏以下皆畏避之,莫敢与牾。咸曰:‘宁负二千石,无负豪大家’。宾客为盗贼。发,辄入高氏,吏不敢追。”就是说济南瞷氏有宗族三百多家,为地方豪强,不守法纪,连两千石的郡守都没有办法。而涿郡的大姓西高氏、东高氏,自郡吏之下都怕他们,没有人敢忤逆他们。都说“宁可辜负两千石的郡守,不可得罪豪强、大姓。”西高氏、东高氏的宾客为盗贼,事发后,便躲在高氏家中,郡吏都不敢追查,可见地方豪强势力之大。
虽然秦、汉都以迁徙、镇压不断打击地方豪强,如秦初曾“徙天下豪富于咸阳十二万户”,高祖刘邦曾“徙齐楚大族昭氏、屈氏、景氏、怀氏、田氏五姓至关中”,徙“关东豪门大族十余万口至长安”,孝武皇帝刘彻曾下令将“家资三百万以上者迁往茂陵”,孝成皇帝也曾下令将“家资五百万以上者迁往昌陵”,另外有“苍鹰”之称的郅都曾“诛瞷氏首恶,余皆股栗”,王温舒曾“捕郡中豪猾,相连坐千余家”,严延年收捕两高氏,“究竟其奸,诛杀各数十人,郡中震恐”,然而地方豪强还是顽疾难除。本朝光武皇帝刘秀便是以南阳豪族起家,“云台二十八将”中南阳人有十一个之多,而且刘秀之母出自南阳樊氏,刘秀的外祖母和阿姊刘元的婆家为南阳邓氏,刘秀和族兄刘赐之妻为南阳阴氏,俱为豪族。后来光武皇帝刘秀认识到地方豪强势力过大对中央集权的危险,想要实行“度田”制,结果很多“大姓兵长”聚众造反,虽然造反都被镇压了下去,但最后刘秀不得不与豪强妥协,暂止度田。
到了后来名士、清流之风渐盛,不止郡守、县令长要争取地方士族的支持才能政令畅通,地方上的名士被征辟为郡吏后有些大权独揽,风头甚至盖过了郡守。南阳宗资为汝南太守时任用了范滂,弘农成瑨为南阳太守时以岑晊为功曹,两个太守将政事悉数交给范、岑二人,故时人歌曰“汝南太守范孟博,南阳宗资主画诺;南阳太守岑公孝,弘农成瑨但坐啸”。就是说汝南太守宗资依赖范滂处理政事,自己每日只是说“诺”而已,郡人都以为范滂才是太守;同样南阳太守成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