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织和他相处时间最长,亲眼目睹了一个个难题在他手中迎刃而解,对他的深谋远虑颇有高山仰止之感。一听这话,细细一想,确实也是如此,便起身去交代同门,盯紧专诸。
篝火越烧越旺,火堆里的枯枝木条溅出火星,发出哔剥脆响。孙武无趣的把玩着手上的酒壶,突然想喝醉。
酒粗粮酿成,浓度极低,勉强能算饮料,想要喝醉,先得喝饱。他苦笑摇头,心里又升起了荒诞之感,只觉得所做之事实在无聊,没有任何意义。
拿到武王遗诏又如何?还不如现在就去找到夜十方,解开藏在心里的谜底。
他已经在心里告诫过自己无数次:你不属于这世界,扔掉那些妇人般的仁慈和怜悯,象夜十方一样百无禁忌,何必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但事到临头.....
哎——
孙武长叹一声,将酒壶一扔,走进帐篷,躺在刚刚铺就的榻上蒙头大睡。
殷织来过几次,站在帐外凝视半响悄悄走了。孙武在一片寂静中醒来,已是月上中天。
四周一片静谧,空无一人,放眼之处一片灰蒙蒙的世界。他在雪地上呆立了一阵,还是放心不下伊繁,便悄然向山下走去。
“陈大哥。”殷织突然从路旁丛林中冒了出来,似笑非笑的问,“你要下山?”
“你在这里做什么?”孙武只一看那幽深的丛林,便觉寒气逼人,不知道她到底在这里等了多久。
“等你呀...”殷织脸被冻得通红,却掩不住一脸笑意,她又是那游侠打扮,显然是有备在先,“这路上都是机关,我给你带路。”
“我知道你在等我,那就走吧。”孙武白了她一眼,说道,“你想去给我说一声就是,何必要在这里等着。”
“说了就去不成咯。”殷织搓了搓被冻僵的手,将头一摆,“走吧。”
雪地上不易隐藏行踪,两人在几里外就翻身下马,靠着稀疏树木的掩护向钟鸣铺摸去。殷织一言不发,做贼般的跟在身后,让孙武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抱怨她不该跟着来,拖了自己后腿。
殷织还是不说话,脸上始终挂着一种说不出的神圣,好象她这一去是拯救世界一样。
三白坊背后的小树林被烧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不多的树木光秃秃的立着,一眼就能看见其中的小石屋。
让孙武意外的是,地窖里里外外没有一个人,连食粮也摆放整齐,没有一丝劫后余生的感觉。马厩里的牛马都被墨家弟子骑走了,空空荡荡的散发着一股怪味,外面街道上时不时走过一个慵懒的随从。
接着两人爬上了三白坊屋顶。孙武只是看了看小院,见里面没人,便带着殷织往回走。
“回去了?”
这次行动没有殷织预想的宏大,她有些失望,瘪着嘴问,“不找伊繁了?”
孙武摇头,“不找。”
殷织愕然看他,“那我们来做什么?”
“散步!”孙武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我又没叫你来,是你自己要跟来的。”
殷织不说话了,委屈的看他一眼,把脚下的积雪踩得嚓嚓作响,拱着头只管往前走,走了一阵,见孙武没有跟来,又腆着脸等。
“是这样的。”孙武给了她一个解释,“机关在马厩,出口在地窖,这两个地方没有问题,就说明吕抗没有把武王遗诏的藏处告诉牧僚,他们还在僵持。”
“那三白坊里面没有人,又说明了什么?”殷织拿求知若渴的眼观看孙武,让他暗生鄙视,“那说明吕抗改变了策略,不再装可怜了...墨庶是怎么教你的?你不会动动脑子?”
殷织听他对老师不敬,眉毛一扬,想要发火,却突然一笑,“你会动脑子就行了。”
回到狮子山,两人没再去睡,偎着篝火都不说话,孙武一口一口的喝酒,殷织便一壶一壶的递给他,把肉一块一块烤热了放在他面前。
“你不要在树林里等我了,雪地里太冷。我要下山会告诉你。”
“噢...”殷织偷偷拿眼看他,见他盯着月亮,脸色神密,目光深远,以为他又在想着高深的谋略,又问,“你在想什么?”
“我想唱个‘难忘今宵’。”孙武脱口答道。
这首被全国人民喜闻乐见的歌曲只出现在举国欢庆的日子,却是专属于他的丧钟。他就是听着这首歌,没来由的到了这个地方。
“什么?”殷织愕然不解。
“哦...”孙武回过神来,笑道,“我在想专诸为什么不来找我喝酒。”
殷织还是莫名其妙,半响说道,“我觉得...你好奇怪。”
这话戳到了孙武的心头,奇怪?当然奇怪,莫名其妙的失去了记忆,又莫名其妙的挨了一刀,又莫名其妙到了这没一天安生日子的地方,你说奇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