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夔魍魉觉得面前的这个少年卸下了很多年的伪装,露出了他这个年纪本该具有的一些气质,那是属于孩子的脆弱,让她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坐在院子里,安安静静看书的小男孩。
那一瞬极短,却历历在目。她忽然觉得有些恍惚。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过去很久的事却仿佛在昨天,出现在眼前时像是一部全息的3D环绕影像,播放的时候仿佛时光倒流,一切细节都和记忆中的对上;而刚刚发生的事却又像过了很久很久,模糊的仿佛雾中梦境。有人说这是由于大脑的主观时间感所造成的时差症,将一段极长的时间,在感官上短暂化,同样的也能将其无限拉长。与其说是一种病,倒不如说是一种情绪。
悲伤的情绪。
女人不是个容易感叹时光惆怅的人,她只是想起了些事,所以那双漂亮的狭长眼睛里的神采暗淡下来。
“你恨我吗?”她忽然开口问,却并没有再看面前的少年,低垂着眼帘看着手里的卷烟。
“不恨。”东方月白的声音很平静,同样的,他也没有看面前的女人。
夔魍魉笑了,点了点头:“他回来了?”
“回来了。”
“看来这次考试他又失败了。”她又说。
“恩。”
“你不去安慰他?”
“没什么好安慰的,他应该也习惯了。”东方月白道。
夔魍魉挑眉,静静的凝视着他,但东方月白说完这句话后视线就转向了窗外,他似乎对窗外的花丛情有独钟。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妩媚的女人和冷峻的少年都没有开口说话,他们的目光看向不同的方向。阳光从窗户外的斜照进来,太阳偏西,空气中的尘埃在暖光的照耀下缓慢的悬浮,像是被时间拖得很慢很慢。
“你不信他?”夔魍魉又开口说道,但这次她的眸子里却仿佛跳跃着窗外的日光,直直的看向东方月白。
“不是不信他,是不信你。”东方月白回过头来,也同样直直的看向夔魍魉的眼睛里,不同的是他的眼睛里只有逆光的阴影。
夔魍魉那性感的身姿一僵,似乎是没有想到这少年说话居然如此直白,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随后又放松下来,恢复了原先那舒展又令人赏心悦目的姿势。
“你们有一样的精魄,慢慢你就会相信的,他就是‘他’。”夔魍魉的声音慵懒,却带着无法让人怀疑的坚定,“你总会承认的……只是需要点时间,你也是,七宝也是。”
东方月白默然,他闭上眼睛,脑海里不自觉的又勾勒出那个人的脸来,双耳,七尾,银白头发,阳光下他坐在院子里,屋后的男孩醒来,午睡后睡眼朦胧的揉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那个大男孩,也许是刚刚睡醒的他身体机能还未完全恢复,张开口却哑音了,无声的叫了声“哥哥”。
他忽然觉得有些累了,也许是坐得久了,也许只是看厌了窗外的景色。
“我会把姬轩铭带回来的,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不等夔魍魉开口,东方月白便站了起来,将手中的千纸鹤放在了办公桌上,那是只纸折的千纸鹤,用红纸叠得十分工整,东方月白一直将它握在手上,却没有半点皱痕。
夔魍魉撇了一眼那只千纸鹤,忽然开口说道:“你从小到大都不知道怎么掩饰情绪。”
东方月白站住了,却也没有转身。
“你说你不恨我,如果看不到你的表情,我觉得你说得就像跟真的一样。”夔魍魉悠悠的说,“你还是在怪我对不对?我也觉得你应该怪我,不是我的话,你还有个很爱你的哥哥,你还可以跟小时候一样没心没肺肆无忌惮。你就是个兄控,你很想他的对吧?我也很想他,所以那时候我多希望我能拦下他啊,我多希望这只是个很长很长的噩梦,一觉醒来他还在……但我没能把他带回来啊……答应了你的事,姐姐没有办到,你很失望对吧?”
夔魍魉的声音颤抖起来,任谁都能听出来她情绪的波动,从她那具完美的,充满诱惑的御姐身材中发散出来,没有女王的冷艳,也没有她一贯的慵懒,她说得很慢,因为她在极力的压抑,却盖不住那如同小女孩般脆弱的、充满房间每一个角落的悲伤,像是风信子于空中飘零。
东方月白沉默的站着,没有回头,也没有再往前走,他像是变成了一件雕塑,一动也不动。只觉得腿很重,仿佛扎根在了地板上。他吸了吸鼻子,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我知道,我不怪你。”他轻声说着,”生日快乐,姐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