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妘洛出了馨寝宫在外行走,依兮见到后疾步上前,英气娇美的容颜上露出三分生气,却又七分担心:“公子本就体弱,前次出岛因水土不服而染病,如今尚未痊愈,怎就跑了出来,如此不爱惜身体?”语气温柔,却透出忧虑,上下打量妘洛:公子总是忘记自己。
妘洛伸手轻轻拂去依兮肩上落叶,淡淡一笑:“我无甚事,别担忧。”微微抬头望向依兮,这个丫头眼里似已湿润,只是一闪而过,眼睛又恢复如夜明珠一般晶莹剔透。
依兮懂医术,且是妘洛唯一医者,数步之外便知这位公子身体状况。
“是否无恙,当是我说了算,没人比我更了解公子。”依兮语气缓和,稍作犹豫便继续言道:“即便是公子也得听我的话,我比公子更懂你自己。”说毕,低头不再作声。
妘洛疼爱的看着依兮,细细打量,长发及腰,身着荷花色素装,难得依兮如此妆扮。
“这便回馨寝宫。”妘洛温柔一笑。
二人并排而行,数名亲兵翼在身后几步外相随。
“公子,他是否苏醒了?”依兮问道。
“谁?”妘洛不知所说何人。
“公子刚刚所探望之人。”依兮稍稍仰首望着妘洛。
妘洛思量一会,言道:“他五更刚过便苏醒了。”
“世间难料!”依兮叹道。
妘洛似有感悟:“有的人可以远离尘世,逍遥自在,却偏要与世相争,到头来一场空;而有的人可以君临天下,高坐庙堂,却只愿隐居山林间,可谓是一生闲。”
“公子何去何从?”依兮接其话而问道。
“用此生做一场梦,不得已而为之。”妘洛眼里含痛。
妘洛、依兮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便到了馨寝宫。
依兮在美人榻上铺好蚕沙褥,放好软玉枕,一定要妘洛躺下,甚是坚决。
妘洛熬不过这丫头,便躺了下来,依兮遂为公子盖好蚕丝被。
“手好冰凉。”依兮为妘洛诊脉完毕,然后很快把妘洛双手放进被子里,生怕其冻着。
“我生来便是虚寒身体,不足为奇。”妘洛淡淡一笑并安慰道。
依兮不言不语,似在思索,过了一会,双手伸入靠近自己一侧的被子里,紧握着妘洛的一只手,羞涩一笑,却不说话。
“你的手好温暖。”妘洛甜蜜一笑,心里暖洋洋的。
依兮娇嗔道:“我生来便是煦暖身体,不足为奇。”仿效妘洛语气,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嬉闹,只见其眼中露出关切,更显得青涩。
“主人,张公爷爷、还有龙伯伯来了。”馨寝宫门外传来稚嫩的声音。
依兮回头望去,童儿眨巴着浓密睫毛,呆呆的站在门口不进来,而其身后正是鹤发老人、龙伯高。
妘洛想起身,却被依兮挡了一下。
“公子好生调养。”龙伯高向来是来无影去无踪,只见其已到榻前,并示意妘洛静卧别动。
鹤发老人缓步走来,和蔼说道:“孩子,应当爱惜自己的身体,不然皆是虚谈。”
妘洛欲言,只见龙伯高用责备的语气言道:“公子下榻行走且不去说,却为何不言一声便走了出去,天已转冷,病弱身子如何受得了?”
“老师,我……”妘洛欲言又止,喘气嘘嘘。
“龙伯伯!”依兮轻轻喊了一声,并转头望向龙伯高,随即又连忙回首并扶妘洛躺好,为其擦着汗珠。
鹤发老人一言不发,示意龙伯高,二人遂退出馨寝宫并将门轻轻拉上。
来到槃凰盘厅堂后,鹤发老人悄声道:“这孩子似有难言之隐。”眼里含着慈祥悲悯。
龙伯高亦悄声道:“我数次欲为公子拔出隐藏在公子心底的噩梦,这孩子却每每回避。”
“罢了,虽说人三岁前不记事,可这孩子心智非凡人,恐怕此生再难忘记满岁之时遭遇。”鹤发老人从槃凰盘案几之上执起一枚黑棋,继而言道:“与其拔除悲痛而留下永远无法弥合的伤痕,不若让公子自己化解,如此虽是煎熬,却无伤痕。”说罢,将棋子小心翼翼托在掌中,生怕掉落。
无论是盘上、或是放于玉盒里棋子,皆有姓名。
也即使说槃凰盘一枚棋子对应天下一名将领,每一盘棋开盘之时,此间各势力、诸将领皆已进入槃凰盘中,若有亡者则从盘上取出,并放入玉盒。
龙伯高端详鹤发老人掌上黑棋良久,这枚黑棋与别的棋子相同,却也略有相异之处,那便是此黑棋无姓名,是一枚无字棋子。
“蓬莱岛人寿年丰、百兽率舞,岛外世间却是乱世凶年、鸡犬不宁。”龙伯高望向槃凰盘,原本如落叶一般接踵而来的棋子已是所剩无几。会聚京畿的各路兵马已相继离去,带走了繁华的京城,留下了空荡的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