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直和公孙勇本想南行到临淮郡去寻游侠兒长卿，但他们沿着泛滥的大水往东走了很久，也没找到能涉水过河的办法。

待到入夜时分，他们才在河水稍缓的地方发现了一条船。船边有四个船夫，都带斗笠，穿着麻衣，光着脚，端端正正地盘坐着。天色昏暗，也看不清这几人都长什么样。

公孙勇是老江湖了，一看这阵势，便知这不是善茬。

可是艺高人胆大，他自恃剑术高超，并不把这几个小脚色放在眼里。现在要紧的是赶紧过河，不然那些方士和楚军万一追了上来，那才真是走投无路呢。

“过河多少钱？”

一个船夫看了他两眼，说：“哼，你付不起！快走吧，别打扰我们做生意。”

“哦，还有生意送上门也不做的道理？倘若我偏要过河呢？”公孙勇猜出他们是嫌弃自己打扮寒酸，不屑于动手。

“客官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妙，不要自讨苦吃。”又一位船夫说。

公孙勇冷笑两声，说：“这个我自有分寸，你们只管出价，兴许我付得起呢？”

“哦，看你们这身装扮，不像嘛。一千钱！一千钱你们能出得起吗？”又一位船夫说。

“只是过一趟河，怎么要那么多钱？你们不能给过往行人一个方便吗？”

第四位船夫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他有些怪异，脸上还蒙着面巾，只看得见一双浓眉大眼。

笑了几声后，他用一种又悲戚又愤恨的声音说道：“你也不看这是什么世道！官家横征暴敛，商人巧取豪夺，就连这天公都要发大水淹死人，人人都像猪狗一样苟活在世间。就在这大水里，一天就得漂过百十具尸首。我们肯渡人过去逃荒，那便是积德，哪里还论什么方便不方便呢！”

“如此说来，我还错怪诸位了？”

“别废话，拿得出钱便过，拿不出钱便滚！”

公孙勇便对陈直说：“小胖子，你这两天玩得那把短剑呢？”

“啊？”陈直没听懂。公孙勇干脆从他腰里把那短剑抢了过来。

这短剑正是前几天陈直躲在方士宝箱里找到的，剑长不过一尺，宽不过一寸。剑柄是用黄金合金铸造的，剑首镶着一刻硕大的金刚石。剑鞘则用银质，其上有鎏金花纹，刻着两个古字。这字不是隶书也不是篆书，倒和刻在青铜器上的金文有些类似。

那几个船夫一看这剑柄、剑鞘，立刻围了过来。

公孙勇把剑拔了出来，只听见“琤”的一阵声音，那剑在暗夜中发出闪闪寒光。再仔细一看，那剑身竟然是通体漆黑的！剑身细长而锋利，剑刃花纹毕露，宛如鱼肠一般。虽然拔出来好一会了，犹自“琤琤”作响。

“好剑！”四个船夫都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客官，方才失礼了，快请上船！”那蒙面船夫马上改变了态度，说道。

陈直有些疑心，他扯了扯公孙勇的袖子，试图说：“有···有···危险···”

公孙勇也不言语，只拉起他就上了船，陈直也不好多说什么，以免又被他敲头。

船夫们四下窥探，见附近都没人，便解开系船的绳子，一人竹篙点岸，两人摇撸荡波，船便轻轻拨开水流，往南驶去。

那蒙面船夫不撑竹篙也不摇撸，只把船头的灯笼点着，就和陈直、公孙勇坐到了一起。

蒙面船夫道：“客官这把短剑委实是好，恐怕全天下也找不到第二把能比得了它的。只是不知从何得来呢？”

公孙勇道：“它在我手上便是我的，你问什么！”

“那是那是。得罪了。”蒙面船夫打量公孙勇许一阵，转而又问道：“神兵利器难得一见，客官可否先让我观赏一番呢？”

“过得河去，便是你的。”

“哎，我就先看几眼，就是大街上买东西，那也得先验验金银成色呢。”

公孙勇心想：“可以借此机会先试试他本事，免得动起手来被动。”便说：“那好，先看看吧。”

他话虽说得轻巧，下手却狠辣，暗下劲力，很快地将剑连鞘刺向船夫。

那蒙面船夫虽不提防，却反应迅疾，公孙勇还未刺到，他便在狭窄的船中跳起，闪过了这一击。

他跳起又稳稳地坐落，伸手去拿公孙勇的手腕。公孙勇一抖手腕，短剑便敲在了蒙面船夫的手爪上。

蒙面船夫吃痛，只得缩了手，不满地说：“罢了罢了，连个货也不给验，客官你还是回北岸去吧。”

公孙勇“哼”的一声，将短剑抛给他，只说：“没本事看不到，便不要打别的心思。”

蒙面船夫虽落了下风，却也不客气，拿起短剑便凑到灯笼上去看。

看了一会，蒙面船夫不住地惊叹：“好剑好剑——客官你可知这剑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