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2 / 2)

落在薛瑛的掌心甚至不会融化。她小心翼翼地堆起一捧雪,捏一捏。

薛徵在一旁看着她。

薛瑛眼睫上都沾了雪粒子,鼻头微红,神情认真,她捏了许久,捧着一个圆滚滚的雪人过来,“哥哥,这个是你。”然后又捏了一个小一圈的放在旁边,“这个是我。”薛徵将雪人放在窗台上,揉揉她的头。

小孩子就是这样,过了那个兴奋劲,困意就会来得很快,薛瑛又玩了一会儿,打了个哈欠,眼皮沉沉。

薛徵背着她回屋。

到了屋中,解开斗篷,薛徵突然发现薛瑛的脸很烫,衣襟都被冷汗浸透了,他吓得脸一白,手忙脚乱去叫大夫。

薛瑛发起高烧,气喘胸闷,呼吸微弱。

侯府灯火通明,太医进进出出。

以前为薛瑛诊治过的那个太医说:“二小姐寒气入体,病得很严重。”薛徵心中满是自责。

他不该带薛瑛出去玩雪,害她受了寒。

怕他被责罚,爹娘问起来的时候,高烧烧得神志不清的薛瑛竞然睁开眼,辩解道:“我自己贪玩堆雪人受了风寒,不关别人的事。”薛徵抿着唇,紧紧牵住她的手,半夜守在妹妹的榻边,听到她咳嗽的声音,将人扶起来拍一拍背。

等她好不容易睡着后,从来没哭过的薛徵背过身,坐在榻边无声地流眼泪。薛瑛这一病病了有半年。

爹娘不让她出门,她每日都要喝药,脸颊渐渐瘦了下去,皮肤白得晃眼。薛徵当了官后,公务忙,有好几次深夜回来。薛瑛坐在院中等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歪着脑袋,一点一点的。薛徵走过去将她抱起,放回屋中。

她迷糊地睁开眼,叫了他一声,而后从怀里拿出还热乎乎的芋头。也不知道她揣了多久,一拿出来,满屋都是芋头香。“今日阿娘给我烤芋头吃了,很甜,糯糯的,哥哥,我给你留了几个。薛徵一时无言,轻声道:“你一直在等我吗?是不是很无聊,坐在这里还很累,下次别等了好不好?”

薛瑛不假思索,笑着说:“没关系呀,我已经等习惯了,哥哥不回来,那我就自己回去睡觉。”

等习惯了。

她从小就是这样,等哥哥放学,等哥哥看完书,等哥哥寄信回家,从来不会抱怨任何事,明明娇生惯养,可是让她喝药的时候,她又很乖,一口气将苦得发涩的汤药喝掉,因为她想活得久一点,病好了,才能和家人在一起。他还记得,放榜那日,薛瑛抱着他笑,笑着笑着又哭了。“哥哥辛苦那么久,终于苦尽甘来啦。”

别人都在为这个喜事欢笑庆祝,只有她抱住他,眼泪止不住地掉。薛徵心中触动,回忆着旧事,一点一点将芋头吃掉。没过几日,他写下辞呈,同爹娘说,要去参军。武宁侯让他去跪祠堂。

薛徵跪了,但是决心不改。

旁人都无法理解他,觉得他离经叛道。

而薛徵清楚,他是要去为妹妹求一条长命百岁的路。他的仕途刚刚开始便被自己亲手掐断。

薛徵跪完祠堂,武宁侯问他还发不发疯的时候,薛徵平静地说:“父亲就算将我的双腿打断了,我也会爬着去。”

武宁侯惊得说不出话。

薛徵自小稳重,从未让长辈们操心过,唯一一次忤逆就是这件事。薛徵没有告诉父母,他想去参军是为了什么,九死一生,爹娘不会同意的。可是薛瑛知道。

也许兄妹之间,真的有什么奇怪的通感。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薛徵,“哥哥,你去参军是因为我吗?你想收服鄂真族是不是?”

薛徵想反驳,但是话到嘴边,他还是道:“你相信我,我能做到的,阿瑛,我想让你不再受病痛折磨,也能像别人一样,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做自己想他的事情。”

薛瑛眼睛很红,“可是我担心你,我不想让你离开,也不想你受伤。”“短暂的分离,是为了以后的长久,我想永远当你哥哥,我说过的,我会护着你一辈子,一辈子很长很长的阿瑛,所以你要长命百岁才行。”薛瑛含着泪,抬头看向他。

许久,她吸了吸鼻子,擦干眼角。

“那我在家等你,哥哥,你要平安回来,我也会好好吃药。”“好。"薛徵伸出手,“我们拉钩。”

薛瑛伸出手指,勾住他的,“一百年不许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