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得及分神去捕捉,卫维翁也跟着动弹了。他眉头紧皱,嘴唇轻抿,目光死死盯着口袋,仿佛在完成一项高难度任务,额头因用力而渗出细汗。
偏瘫后,他的左手还能灵活并拢张开,只是右侧手臂肩膀关节如同生锈的齿轮,左手抬高或伸展动作亦受右肩僵硬的影响,而无法迅速掏出口袋里的东西,大幅度扭转上半身,呈现出一种扭曲的用力姿态。门外传来一丝丝爆裂的脆响,声音不大,像壁炉里干柴烈火焚烧的细微动静。
终于!
起火了。
平静而架在烤架上的心,终于扑通扑通活了起来。卫娇电站起了身,走到门边去看,果然看到外头区别于这座宅子的第三种亮色。
那人往墙上、门上浇了许多汽油,火势像一条条游动的火蛇,吐着猩红信子舔舐着周围。
从她到门边不过几秒钟,热浪便从窗缝里挤进来。她回到卫维翁身旁,一把抢走他好不容易从口袋拿出,开了盖子的药盒。这回她没有拍到地上,而是收了起来,揣到自己的口袋里。“你,你……还给我……!"卫维翁浑浊的眼球里浮着血丝,下眼睑的眼袋厂乎绷紧,眼角的鱼尾纹深如刀刻,此刻全往太阳穴方向扯去,硬生生在岁月洗礼的脸上劈出两道深沟。
“外公,说好了要一起被烧死,你怎么能偷偷吃药呢?”“娇娇,快,把药还给外公。"卫维翁驱动着轮椅,慌张地朝她而来,可方才混着饭菜吃进去的药,也卸了他一部分力气。药是他的最后一道防线,他本想着吃完饭后,趁彻底昏迷前吃空这盒药,在火烧到身上前,先一步死去。
卫娇电一边退后,一边避着地上的外婆。
外婆似乎以为两人在玩游戏,也跟着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步态,要来捉卫娇电。
卫娇电这才知道,原来她可以行走。
也对,外婆不是瘫痪,在医生帮助调理肌肉力量平衡能力训练下,最终注定行走困难的结局也能推迟。
两个老人,一个坐着轮椅,一个步履蹒跚,将她两面夹击。她从容踩椅,提着裙摆上桌,晃了晃手里的药盒,药丸在里头发出响声,示意卫维翁来拿。
“卫娇电!”
卫维翁爆喝着,试图去摇撼这张红木餐桌。这时,外婆看到了门外的火色。
火焰顺着门板爬上来,像无数只赤红色的手在拍打门窗,朝她翕手。她想也不想扑了过去,要去捕捉那些跃动的火苗。火光在墙上倒出如同呼吸的光斑。
一声凄厉的惨叫。
树叶、门窗纸、木板燃烧的声音,如同密集的掌声,每片叶子都在为她这个人,为这场狂欢而鼓掌。
她凄厉尖叫转过身,在不大不小的空间里,找到那个可以求救的人。“维翁,维翁啊啊啊啊啊,救我一一”
“不要,不要过来……!”
卫维翁惊恐地看着老妇,仿佛那是从地狱裂缝里爬出来的恶魔,浑身冒着跳跃的火苗。
他驱使着轮椅后退,可如何后退也比不了妇人求生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