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四十五章

齐王府书阁。

宫人引沈念之入内时，李瑜早已端坐于榻后，着一袭墨金常服，袖口暗纹绣了云龙飞腾，贵气逼人。

他执着茶盏，听见脚步声，不紧不慢地抬头，“沈娘子大早入府，倒叫本王诧异。”

沈念之一身明红罗裙，鬓发高挽，步摇在耳畔作响，她抬眼望他一眼，笑得端方又懒意："昨夜睡得不安稳，想着殿下当日所言,不如主动来问问，还能不能算数。”

李珀笑了，放下茶盏，眼角微挑：“哦？你指的是……我想娶你？”“你若还记得。“沈念之语气轻飘,似是漫不经心。她一步步走向李琦，步步生风，步步都响着杀意。李瑜看她走近，也不躲不让，只静静倚着榻坐着，眼神清淡如雾，唯独嘴角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那沈娘子如今，是真想嫁我了？”

沈念之扬起下巴，笑意不减：“我这人嘛，最没骨气。你贵为王爷，容貌也好，心思也深，嫁了你，好过日后被挑剩了吧？”“再说了一一”她屈身坐在他对面，双腿交叠，一手轻扶衣襟，含笑望他：“我听说，王爷向来喜欢驯鹰。”

李瑜指节轻扣茶盏，声音低哑：“可驯不住的鹰，若自己套上绳索，倒叫人失了兴趣。”

沈念之轻笑：“那不巧，你说我是野马，我不是鹰，今日把缰绳交给王爷，只是识时务。”

两人你来我往，字字交锋，厅内却无半口□味。李珀看着她，忽地笑出声来：“沈念之，你嘴里没一句实话。”“那殿下为何不拆我台？”

“因为你演得好，本王也想看看你能演到哪一步。”沈念之眸光一凝，她知道自己是在演，是在赌，她其实早已无路可退，不为了沈淮景，也为了沈家、为了她自己。

可她偏偏不愿跪着，她要站着把这门亲事求下来，也要让天下人都信，是李珀动了心，是齐王非她不娶。

她甚至已经准备好，等他松口，可李珀偏不接她的话，只缓缓转开眼，声音低慢：“沈娘子既是主动来问，那我也直说了，若你真心想嫁我一-你亲口说。沈念之一怔，她盯着他，笑意微微僵了一下：“殿下这法子，也未免太没趣了些。”

李瑜却不笑了，坐直身，眼神锐利如刀光：“你来我王府、穿红衣、说软话…做得都很好。”

“你是聪明人，沈娘子，你知道我想听什么一一你愿不愿意，亲口告诉我。”厅内静得像风都停了。

沈念之半响不语，只紧了紧指尖藏着的绢帕，唇边笑意一寸寸冷下来。她终于明白了一一李瑜不是没动心，而是从头到尾，只想看她低头。厅内沉默半晌。

李瑜手指落在几案上，缓缓拨着盏边，似笑非笑：“怎么，沈娘子不肯开这个囗？”

沈念之望着他，目光清亮，忽然也笑了。

她轻轻一叹，扶着茶盏坐直了些，眼波潋滟，语气温温柔柔，却句句带着刺：

“殿下这话说得，好生叫人难办。”

“方才是我穿红衣登门，叫人说我厚颜；若我再开口说′愿意'，那便是我沈念之上赶着贴上来。”

她慢慢起身，裙摆在地上绽出一圈红梅似的褶皱。沈念之抬眸望他，轻声开口，字字清晰：“殿下若真有意娶我，倒不如亲口开这个口，我答应，便是我的真心，这才叫顺理成章，众望所归，不是么？”她这话一出，厅中一片寂静。

李珀原本敛着笑的眼眸微沉，指节在茶盏边敲了一下。一瞬，气氛微妙得像极了暴风前的压抑静默。他看着她，眼底翻起一点点不易察觉的锋芒。“沈娘子一-”他语声低哑，唇角似笑非笑，“你这是在拒我？”沈念之笑着摇头，眸光清透：“我哪儿敢拒绝殿下呢？”这一句落地，李瑜没再说话。

沈念之缓缓起身，明艳的红衣在光下宛若火焰翻卷。她轻轻理了理袖角，眼角却仍带着三分笑意，仿佛刚才的每句话都只是茶余笑谈。

她顿了顿，缓缓走近几步，站定在他面前。目光静静地望着他，明艳中带着几分沉冷。

李琦没有说话，只看着她，像是在评估她的价值，也像是在欣赏一场演得极妙的戏。

沈念之目光不闪，唇角笑意却缓缓敛去，只剩淡淡一句：“我知道，我输了。”

“可殿下想赢我……总得亲自落这一子。”厅中静极了，连檐下风吹帘角都像被压住。片刻后，李瑜轻笑一声，站起身来，目光意味不明：“那就看你值不值得我这一子了。”

李珀倚在榻上，手指拨着茶盏，眼神淡漠中透着几分兴趣。像是在等她崩溃，又像是在欣赏一场困兽之斗。沈念之没有立刻开口。

可终于，在漫长的寂静之后，她抬起头，看着李瑜那双幽深而无情的眼。她低声开口，唇间吐出的，是今生最难启齿的几个字：“求殿下，娶我。”这句话一出口，她仿佛听见自己心里的某处"咔哒”一声，断了。李珀没动，只是轻轻将茶盏放回几案。

他起身，走近她一步，笑意温和：“这才对嘛，沈娘子求人的样子，可真难得一见。”

沈念之死死盯着他，面无表情，连唇角的弧度都未动一下。李瑜却极其满意地笑了，抬手挥了挥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