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1 / 2)

第41章第四十一章

几日后。

永安宫内,殿中香气沉沉,帘幕厚重,日色难透。几缕烟气缭绕在宫灯与帷幔之间,缭绕得人几乎辨不出虚实。黄铜炉中焚着名贵的赤乌香,是陆贵妃特意命人从道观中取来的香料,据说能安神清气、通脉醒脑。

圣上斜倚在榻上,神色倦倦,身边宫人皆低垂着头,不敢出一丝响动。而殿中唯一站立的女子,却正巧巧一笑,娉婷上前,将一盏温着的赤瓷金盖盏递了上去。

“陛下,方才道长亲制的新丸,药性更和顺些,陛下昨日服下两粒,今晨气色已好许多,不若再试一丸?”

陆贵妃柔声细语,手中瓷盏稳若无事,语气温婉得体,却不容置疑。圣上抬眸看她一眼,神情似有迟疑,却到底还是伸手接过。那丹丸泛着淡淡光泽,带着药香与辛香混合的奇异气息,略一入喉便化开一股暖意,自胸腹之间散开。

圣上闭眼歇息片刻,再睁开时,果然觉得脑中清明不少,仿佛连胸口闷气都淡了些。

“这药……“他喃喃低语,“果然有奇效。”陆贵妃盈盈一笑,垂眸福身:“陛下圣体安康,是臣妾之福。”圣上靠坐回软枕之上,沉吟少顷,忽低声道:“昨日之事,查得如何了?”陆贵妃轻声:“已问出数名宫人供词,说御膳房与梁贵妃宫中传膳交接处确有问题,至于毒物来源……怕是难寻。”她微顿,轻巧地补上一句:“……而且,奴婢曾听闻,梁贵妃宫中有私养外道之嫌,常召民间术士入宫祈福,御前之事也屡次泄露圣上眼神微冷,未言语。

但那沉默,本就是默认。

半响,他挥了挥手,声音不高,却已定夺乾坤。“梁氏德行不慎,即日起,贬为才人,禁足无召不得出。”“……李珩一一身为宗室,竟与外臣牵连银案,结党营私,亦即日起,禁足王府,不日发落。”

此话一出,殿中侍从皆默然低首,惊雷之下,无人敢动。陆贵妃伏地一礼,低垂的眸中却掠过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她缓缓起身,袖中藏着一封密信,那信是昨夜从户部递来的,说李珩昔日所掌银粮库有银数失落,而供奉旧账竞与晋国公沈淮景之名相关…大理寺正堂,卷案堆叠如山,署吏来去匆匆。秋日午后,天色渐沉,一纸公文从户部案牍库急急送至大理寺,落在顾行渊面前的乌木书案上。

封皮上清楚写着:《大昭三年户部银粮库旧账卷·下》。“这是新查出的旧账?“顾行渊眉心微拧,抽出案卷,目光一扫,指尖却骤然顿住。

那一行笔锋清晰的签注,赫然写着:

【供银户沈淮景,时任户部侍郎,兼督西南转运银务一-)他盯着那行字,眼底逐渐沉下去。

沈淮景。晋国公。

沈念之的父亲。

他往后翻了两页,银数差额并不算大,却奇在账目回流模糊,调度令无备,且下拨渠道绕过了两道按察,几乎构成避审之嫌。这一笔银,就是今日牵连李珩的户部旧案核心线索之一。“顾大人。”

属吏在门外小心禀报,“中书门下那边传话,说银案若有定论,速以三日内复旨圣听。此案事涉皇子、贵妃,圣上颇为关切。”顾行渊未应,指尖敲了敲桌面,冷静至极地开口:“将今年和早年户部往来户册,沈淮景当年调任时的吏签、印信、过账银条全部调出,命法曹带人去银粮司查档。”“三刻之内送来。”

他说罢,眸光落在那纸上停了一瞬,忽而抬手,将案卷合上,压在笔山之下。

他一动不动地坐了许久,仿佛在细细翻过脑中每一条脉络,每一个曾与沈念之提过的字句。

他抬眸看了外头天色一眼,取出一方小印章,在信封上盖下自己的印信:【大理寺卿·顾行渊启】

那是他准备给圣上的回折,却迟迟未封口。一一此案若继续深查下去,下一道落下的,便是沈家。晋国公府,夜。

灯火已落,只余西苑一隅尚有烛光未灭。

沈念之披了件浅灰锦纹薄衫,坐在花窗后的小榻上,捧着茶盏低头不语。茶水未凉,她却一口未动。

霜杏小步进来,压低声音道:“小姐,苍大人到了。”沈念之眉心微动,抬眸望了她一眼:“他来做什么?”霜杏犹豫片刻:“说是今日回京,奉中书省之命,刚把青州的卷宗交了上去,正好路过晋国公府,顺道问候您。”

沈念之“嗤″地一声轻笑,懒懒靠回榻上。她却并不避讳,抬手拨了拨鬓发,淡道:“让他进来。”片刻后,苍晏步入室中。

夜风拂过廊下,他一身紫色常服,未着朝袍,气息却清清冷冷地压着室内几寸。他脚步极稳,手中果真执着一轴公文,神色温淡,像从未离开过京城半步沈念之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苍大人回来得倒是快。”苍晏顿了顿,温声道:“京中变故骤起,陛下令青州一事速作总结,回报中书,正要回府,答应给你的《左传》注本,也带了过来,未打扰吧?”“书交给门房也一样。“她漫不经心地接话,“何必劳大人亲至。”苍晏不答,只缓缓将手中卷轴放于案上,又看向她:“沈娘子近来可好?”沈念之看着他,眼神里像蒙了一层雾。

“苍大人,"她缓缓开口,语气却冷淡得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