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 / 2)

第40章第四十章

沈忆秋站在一旁,感觉背后发凉,回头看了一眼,望过去,心中一紧,轻轻拉了拉沈念之的衣袖,柔声道:

“姐姐,风有些大,别着凉了。”

沈念之却像没听见,用帕子擦了擦唇角的残余,淡声道:“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你说什么?“沈忆秋未听清,侧头问她。马蹄声远去,尘土未起,街角重归喧嚣。

沈念之回了一句:“没什么,就是觉得晦气。”她转身不语,步子却换了方向。

“姐姐?“沈忆秋小声唤她,忙快步追上。街角尽头,一道红墙灰瓦在秋日下格外醒目。观音寺的匾额斜挂在高处,香火气味混着树叶的香气,远远地便送进鼻端。沈忆秋眼一亮,轻声道:“姐姐,前面便是观音寺了。这寺在京中也颇灵,有人说,年初中得状元的李家公子便是年前在这抽过一签。”沈念之“嗤”了一声,似笑非笑:“那可得让李家公子来还个愿。”话虽这么说,她却并未抗拒,脚步轻缓,却也往那寺门走去。入了寺门,只见金身大佛端坐中央,檀香袅袅,庙中香客三三两两,不多不少,正合适她不爱人多眼杂的脾气。

沈忆秋低声与庙祝说了两句,庙祝是熟面孔,认得沈家人,连忙殷勤引她们到西侧签亭。

签筒摆在梨木台案上,台前挂着几张写得颇有笔力的签文,沈念之扫了一眼,唇角微动,道:“随便抽一个吧,图个趣味。”她伸手在签筒中一拢,轻巧地一抖,签枝“当”一声落下,庙祝捡起一看,神色微微一顿,继而低头翻了翻旁边的解签册,声音一沉:“此签为下签一一”

他顿了顿,才念道:“凤鸣九天,困于尘网。身有良谋,遇而不伸。贵人临门,却反为祸。宜守,不宜争。”

空气仿佛静了一下。

沈忆秋眨了眨眼,有些紧张地望着姐姐,小声道:“这不吉利,我们再抽一个。”

沈念之没答,目光停在签纸上。

“凤鸣九天,困于尘网……

她低声重复了一遍,拈着那纸条,慢慢折了两道,然后笑了笑,把它递还给庙祝:“你这签写得不错,算是警醒。”语气淡淡,但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那签文太巧。

“凤”字于女子为尊,却又指帝后气运;“九天"本是高位,“尘网”却是困境。明里似是说她自己,暗里何尝不像是说那高坐紫宸的天子?贵为九五,宠信偏颇,困于丹砂外道,困于左右掣肘。局势乱而不表,危机已现,可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她一时没想明白。“姐姐……“沈忆秋轻声唤了一声。

沈念之回神,转头看她那双始终清澈温软的眼,忽觉沈忆秋越发看的顺眼。她轻轻摇头,语气带着点敷衍又漫不经心:“不过是签文,信了岂不是我没意思。”

她抬手将垂落的发丝别在耳后,朝庙门走去:“走吧,下回再来,换个签筒。”

阳光透过殿前琉璃瓦,在她肩上落了一缕。可她却觉得,那光有些冷。

沈念之走出大殿门槛,落叶簌簌,天光仍旧明亮,四下却似被什么无形之物压着,叫人透不过气。

沈忆秋在她身后,步子轻得几乎听不见,一直不发一语,只安安静静地跟着。

两人一路穿过回廊,庙中僧人扫地的声音与远处木鱼声交叠而至,拢进院中香气袅袅,竞生出一种静得过分的安稳来。沈念之却越走越慢,脚步止在一棵古槐前。她回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庭前的水缸,水面因风微颤,倒映着她的脸,也映着那半抹流光。

她忽然开口,像是随意地问:“忆秋,你信签文吗?”沈忆秋微怔了一下。

“我小时候信过。"她轻声道,声音温柔如风吹檐角,“那时在庙里看别人抽签,有人抽到上签便欢喜许愿,有人抽到下签便烧香磕头……我便也学着抽过一回。”

她似乎在回忆,眼中泛起一点笑意:“我抽到′有惊无险',那年母亲病重,我日日求签,那一签贴在佛龛上好久。”

沈念之静静听着,眼中没有明显的起伏。

她忽然扯了扯嘴角,语气里带点冷淡的玩笑意味:“那你觉得我刚才那签,是惊,还是险?”

沈忆秋抬头看她,像是被问住了,小声说:“姐姐……你素来不信这些。”“嗯。“沈念之点点头,转身离开古槐树荫,淡声说,“但人不信,不代表运不会来。”

她说这话时并未回头,背影被阳光拉得很长,在金瓦红墙下显得格外清楚。“这世道,"她低低道,“想以一己之力撼动命运的车轮,还是很荒唐的。”沈忆秋一怔。

可沈念之没再解释,只摆摆手,带着她往山门外走去。庙门外,香火鼎盛,善男信女熙来攘往,丝毫不知红墙之内,有女子轻声断言天命之虚,有棋局暗暗重排。

落日缓缓西斜。

沈念之走下庙阶,裙摆微扬,回头望了观音寺一眼,像是记下了这地方,也像是从此不再回来。

“走罢。”

她道,“回府。”

午后将尽,日光微斜。

大理寺后院,一排排书架高墙林立,卷宗整整齐齐叠在木格内,墨香浓重。屋中几案上摊着案卷,顾行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