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在掌心,不知道该点,还是该藏。
而晨星社,是这个城市里最后还在“写字”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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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被轻轻叩响。
玛琳披着深灰斗篷,裹着宫内夜露与残的气息。
她站在门外,微微喘息,像一盏行走了整座王宫才抵达此处的梦灯。
片刻后,门开了。
司命亲自来开的门。
他没有说话,只看了她一眼,淡淡如常,然后转身回了塔厅,脚步不疾不徐,
却仿佛默认了这一次“未经通报”的深夜来访,是一场他们都早已知晓的必然。
玛琳快步跟上,披风末端仍滴着露水,踏上楼梯时像踏在一页尚未写完的信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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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灯未灭,桌面堆着未合的稿纸。
雷克斯坐在后厅,眉头微蹙,正校对着最后几页夜刊,而伊恩倚在窗边,指尖旋着一块风语方石,反射出窗外模糊的灯影。
他们都没有惊讶。
仿佛在玛琳推门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知晓她会来——像知晓黎明前的风一定会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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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火法案,议会已经通过了。”
玛琳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从王宫冷墙中带出的刺骨寒意。
她像一名刚从判决席下来的传教士,嗓音里藏着压抑许久的愤怒与未泯的信仰。
“贵族院全票通过。王室内议——也通过了。”
“附案也批了……巡查组、卡牌封锁权……命场巡控机制。”
她说得越来越轻,仿佛不是在通报,而是在替某种判决念出结尾。
司命坐在桌边,手指敲着命纹笔尖,目光越过她,看向窗外。
“什么时候生效?”他问,声音轻得像一滴墨落在水面。
“明晚午夜。”玛琳答,“但教会主庭已下发‘临前预警’,今晚就会动手。”
“他们会封你们的课室,收走命纹册,抓走主讲师。”
—
雷克斯“啪”地合上手中的稿纸,仿佛在为什么提前盖棺定论。
“那我们——”他说,声音平静,“刚好还剩下一天。”
玛琳猛地转向他,眼睛通红,像是火被风激怒之后的余焰:
“你们疯了吗?!”
“这不是一篇稿子的问题!”
“这不是引发民愤,是立法——是制裁、是追缉!”
“这是异端裁决,是火、是刑、是逐城通缉!”
她的声音一字重过一字,仿佛在把刚从宫中听来的每一个恐吓都亲手按在他们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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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恩没抬头,只是慢悠悠地吐出一句:
“你知道你现在听起来像谁吗?”
他顿了顿,指尖一转,那道旋风在他掌心滴溜一圈,仿佛淘气的风之精灵在掌上翩翩起舞。
“像教会的钟。”
“提醒所有人,‘你们该闭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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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琳一时哽住。
沉默几秒后,她转向司命,将一封未封口的信递出。
手指微微颤抖。
“这是殿下的信。”
“她让我转达——‘不是不让你们讲,只是……现在讲,代价太重。’”
她的声音压低,像在替另一个人辩护:
“她是站你这边的。”
“可她,也还在王座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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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命接过信,却没有立刻拆开。
他只是看着信封良久,像在评估它是否值得写进命运的剧本,或该被火烧掉。
过了片刻,他开口,语调缓缓如墨:
“她做她的选择。”
“我,也做我的。”
他站起,走向窗边,望向远处破塔街的方向——那里,梦灯还未熄。
那片角落,正是这座城市燃得最晚,也最亮的地方。
“明天,”他轻声说,
“我们上最后一课。”
—
玛琳猛地看向他,几乎失控地低吼:
“你疯了!”
“你在逼她!”
“你让莉赛莉雅——背负你点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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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命没有回头。
他只是将莉赛莉雅的信,小心地收进自己外袍内侧。
他声音不大,却足以钉进整间塔楼:
“如果她真的希望我们停。”
“她该让国王否决法案。”
他停顿一下,嘴角浮出一丝近乎悲悯的笑:
“可她——选择了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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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沉寂了许久。
风吹过窗缝,带起桌上未压稳的命纹草纸,卷起一角,却没有落地。
玛琳低头,指节发白,终于咬牙问出那句:
“……那你准备讲什么?”
—
司命的目光变了,深得如同星图之下的命运暗潮。
他的语调低沉,却在空气中掀起回响:
“我要告诉他们——”
“他们可以不答命运的裁定。”
破塔街的夜,比雾都其他街区更加沉静。
这里离教会的钟声最远,却离风最近——也离梦灯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