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大怒,骂道“哪来的乞儿,快滚快滚,恐唬到我家客人,你担待不起。”
门外两人是一男一女,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顾彦掺着精神萎靡的妻子高氏,低声哀求“店家,行行好,我娘子发了高烧,许我们待几个时辰,待烧退了我们就离开。”
伙计挥手驱赶,面上没有半分同情,“快走快走,到别处要饭去。”
纪晏书起身走过去,韩晚浓紧跟来。
顾彦身材高大,发丝乱如蓬草,整张脸黑黢黢的,只看得见那一口黄牙。
顾彦低三下四地再求“店家,实在人命紧急,求您通融通融吧。”
伙计又驱赶时,纪晏书出声说“店家,留下他二人吧。”
伙计与顾彦齐齐转过头来,怔怔地看着那奇奇怪怪的两位女客。
一个穿灰扑扑但其丑的女装,一个着红黑二色的男装。
纪晏书走上去,取出一张面值两贯的交子递与伙计,轻声问“留下他二人,一应费用算我头上。”
伙计瞪大眼睛看了眼手上这张抵得上他一个月工钱的交子,转眼就对着土财主客人笑得热拢。
“善心的客人,您随意。”
纪晏书上去,伸手想要扶那女子,却看见她的丈夫用凌厉的目光看着她。
纪晏书闻言温声说“你不用如此看我,我既然要帮你,便不会戏耍你二人,我姓纪,汴京人士。”
目光落在顾彦的妻子高氏身上,“你的娘子,她发烧了吗?”
顾彦淡淡地点头,眼睛很警惕看着贸然出口要帮他夫妻二人的纪娘子。
“这个情况多久了?可有反复生热?”
顾彦扶紧妻子,小声说“有两日了,生热反复。”
“我看过两本医书,略懂一些皮毛,你若放心,我可瞧瞧你娘子。”
听到纪娘子说她懂医书,顾彦收敛警惕的眼神,朝纪娘子点头。
韩晚浓当即吩咐店家“小二,开间房。”
客舍房间。
顾彦将妻子抱上床,见妻子冷得发抖,忙扯来被子给她盖上。
转过身来,躬身作揖,“小人姓晏,单名一个顾字,是鄜……抚州人。”
纪晏书只嗯了一声,“一旁侯着去。”
顾彦依言侯在纪晏书身侧,眼睛却时刻紧盯床上的病妻。
纪晏书提裙在床边坐下,伸手摸病人的额头,果然是烫得发慌,垂眸仔细观察病人的脸色。
病人唇青面黑还未退去,这是伤寒初起一二日的症状。
“她之前是不是得了伤寒?可服过甘草汤或阴旦汤?”
顾彦不敢隐瞒,“是得了伤寒,服了甘草汤两日不见好,才服了阴旦汤。”
“阴旦汤吃了五日,病情有好转,我便去了芍药、茯苓二味药材,又煎服三日,伤寒反而是加重,热也是反反复复。”
“你自己开药的?”
顾彦轻声回答“是。”
“给你娘子把过脉不曾?”
顾彦微微摇头,“小人不通按脉之理。”
“脉浮紧发热者,不可与之阴旦汤,这是大忌。”纪晏书不觉轻斥这一句。
病急乱投医,投的可不是自己,尤其是半懂不懂的半吊子。
她这个半桶水都不敢随便给人开药治病,眼前这个情况是意外,是不得已。
轻手拿过病人的右手托住,两指按脉诊脉,脉象已转成沉细紧数,四肢厥冷。
“发热恶寒,不汗而喘。”纪晏书打开腰间的小囊袋,取出里头的白色小药瓶。
小药瓶上写有“乌梅丸”三个小字。
纪晏书取下药塞,倒出两粒乌梅丸在手,正要喂给病人时,顾彦出声喝止。
“什么药?”顾彦的声音很冰冷,似乎对纪晏书很有敌意。
这冷冷的话落在韩晚浓耳朵里,她不觉怒火上头,轻斥道“你这人说话能不能不客气点?没瞧见我纪姐姐给你娘子治病吗?”
纪晏书将小药瓶递给顾彦看,平声说“乌梅丸,退热用的,若是开了药方,又等抓药熬药,你娘子怕是烧过头见阎王去了。”
顾彦点头,作揖作赔罪,转身去倒水。
纪晏书捏开病人的嘴,将两粒乌梅丸放进去,接过顾彦递来的水杯,给高氏喂了水,让她把药吞咽下去。
用袖口擦干病人嘴边的水渍,纪晏书便起身避让,将位置留给心忧妻子的顾彦。
韩晚浓看着那病妇问纪晏书“那人怎么样?”
“服了乌梅丸,半个多时辰热便会退下去,但她得了伤寒,又不曾好好休养,现在清羸体虚,想要根治,得要另外开药方。”
纪晏书并不担心那病妇人,心中已经知道要开什么药方。
转身问那男子“你娘子情况如何,你都知晓,若再久拖,明年此时,坟茔纸钱。”
“纪姐姐,”韩晚浓轻扯了一把纪晏书的衣袖,低声说,“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刻薄,听了怪让人生气的。”
患者都希望听到好话,家属就更希望听到好了,纪晏书一开口就说“见阎王、坟茔纸钱”的,家属听了都觉得是咒人家早点死。
顾彦听得出纪娘子用的是激将法,话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