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2 / 5)

有多难听吗?”

香炉里,青烟升腾而起,缓缓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仿若隔出了一道朦胧的薄纱屏障。

清音的目光投向戏台上翻飞的水袖,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极轻,却直直撞进王令仪心里,让她的心猛地揪紧。

清音伸出手指,缓缓沿着茶盏边缘摩挲,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毫无关联的故事:“上个月,我去大相国寺上香,刚走到后山,就瞧见了孔家的马车。恰好赶上一阵风把车帘掀起来,我瞧见…”说到这儿,她微微顿了顿,嘴里泛起那股熟悉的久久不散的药苦味,“位身着杏子红襦裙的姑娘,肚子已经高高隆起,正扶着腰,亲昵地唤他′四郎'。她抬起眼眸,黑漆漆的眸子里映出王令仪满是惊愕的面容,“孔家急着明年春天办婚事,无非是想给这个孩子寻个名分罢了。”“哗啦”一声,王令仪手一抖,碰翻了琉璃盏,蜜渍金桔滚落一地。她情绪激动,猛地一把抓住清音的手腕,力气大得让清音不禁"嘶"了一声。“你是不是疯了?"王令仪的声音颤抖得厉害,眼眶也微微泛红,“既然知道他在外头养了女人,你为什么还…

话没说完,清音蓦地弓起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单薄的肩膀簌簌抖动着,每咳一下都像是要把心肺都呕出来似的。丹蔻见状,慌忙递上药瓶,清音却无力地摆了摆手,从荷包里摸索出一个珐琅小盒,用指尖蘸了些薄荷膏,慢慢揉着太阳穴。直到这时,王令仪才留意到,清音的眼下有着一圈淡色青影,显然是这些日子没睡好觉,被疲惫和忧愁缠上了。

“令仪,你可知道我上月的嫁妆单子?“清音忽然扯出一个笑容,眉心那颗小痣在阳光下红得刺眼,“三十抬嫁妆,有十八抬是虚账。谢氏把控着库房钥匙,连祖母私下给我添的翡翠头面都充作公中财物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几近于呢喃,“孔家觊觎徐家的漕运门路,徐家贪图孔氏在朝中的势力……而我,不过是蒙着红绸摆在台面上的交易货品罢了。“她顿了顿,轻轻吐出一口气,扯出一抹苦笑,“你说,我有的选吗?”

王令仪听闻此言,倒吸一口凉气,胸口像被一团乱麻堵住,憋闷得难受。她眼睁睁地看着好友用银签蘸着玫瑰露,在案几上不紧不慢地勾勒出一幅清晰的脉络图。

“孔家宗房无嗣,偏支各个对家业虎视眈眈。孔文钦要是真只想娶个有名无实的正室,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地养外室?“清音指尖点在案几上那用玫瑰露画出的“子嗣"二字上,忽然抿紧嘴唇,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眼中闪过一抹难以言说的苦涩。

戏台上,锣鼓声陡然加急,杨贵妃正唱着"埋玉"一折,那凄婉的唱腔悠悠传来,让王令仪心里不禁一颤。

清音缓缓从袖中拿出一幅残破的梅花笺,上面隐约能看到“白首之约“几个字。

“那外室名叫玉娘,住在甜水巷最里头一户。"她随手将笺纸丢进炭盆,火舌一下子就吞没了那些字迹,“听说她弹得一手好琵琶。”清音素手解开杏色腰封,从夹层里抽出一卷账册,上头用蝇头小楷详细记录着孔文钦这半年来购置的宅院情况:城东那座三进宅子记在了外室名下,西郊的别业挂在户部主事远亲的名头下,最有意思的是虹桥下的画舫,船娘们眉心者都点着相似的胭脂痣。

王令仪呆呆地望着炭盆里的灰烬,思绪飘回到半月前。那时清音让她去散播一些谣言,她只当是小女儿婚前要耍小性子,此刻却一下子全明白了。她一把抓起茶盏,将里面的冷茶一饮而尽,斩钉截铁地说道:“明日我就派人去甜水巷……"话还没说完,楼下忽地响起一阵喧闹,打破了屋内的沉静。“姑娘,未时三刻了。“丹蔻在帘外轻声提醒。清音取出一方素帕,蘸了些薄荷膏,轻轻按在眼角。再抬起头时,方才眼中的锋芒已然隐去,又变回了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徐家庶小姐。夕阳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照进来,将她半边身子笼罩在阴影之中。她垂眸整理着被攥皱的袖口,声音忽然变得缥缈起来:“婉容姐姐嫁去陇西那日,你还记得吗?她紧紧攥着我的手说,咱们这样的女子,命如飘蓬,身不由己。”

王令仪心头猛地一震,上元节在相国寺求的签文瞬间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她清楚地记得,清音求得的那支签上写着"冰雪林中著此身",解签和尚反复端详,皱眉沉吟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句:“虽得梅花骨,终须历苦寒”。此刻,斜阳拉长了清音的影子,她静静伫立在那儿,身姿单薄,竟真有几分像寒风中一株伶仃的白梅,在穿堂风里,抖落满身霜雪。王令仪瞧着她系上斗篷,心有不忍,情急之下,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入手一片冰凉:“阿音,要是我能帮你……”戏台上,正唱到“夜雨闻铃肠断声",清音咳得眼角泛红,声音却越发冷硬:“你以为那些流言是我自毁名声?"她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透着坚定和决绝,“我就是要看这把火,把徐孔两家的遮羞布烧个精光才好。”她从袖中拿出素帕掩住嘴唇,帕角绣着一朵将败未败的玉兰花,“令仪,你信不信?"她望着炭盆里的那堆灰烬,勾唇笑了笑,“不出三个月,我要让这戏台改唱六月雪。”

一阵寒风猛地卷入,吹散了缠绵的戏词。

王令仪望着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