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白梅雪浪(二)
这丫鬟正是春柔,她哭得满脸是泪,两只眼睛又红又肿:“侯爷,您快去救救我家娘子!”
晏澄洲大惊,一把推开春柔,脱下身上的锦袍,在桶里浸湿,来不及思考便冲进了火场。
屋子里浓烟滚滚,房梁倒榻了一半,飞扬的烟尘四溅,呛得晏澄洲喘不过气来。他咳嗽了几声,扯着嗓子,竭力大喊起来:“月儿!月儿!你人在哪儿?”倏地,墙角的黄花梨木博古架骤然倒下,险些砸在晏澄洲背上。他脚下一个趣趄,费力地拨开倒塌的木椽,不由得心生绝望:“秦淮月!”忽然,一阵细弱的哭声从角落里传来,瓮声瓮气的,像是被遗弃的幼兽,听上去格外可怜。
秦淮月躲在墙角,瘦弱的肩膀一耸一耸,像一只小猫似的,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正抽抽噎噎地抹着眼泪。
晏澄洲的喉咙阵阵发紧:“月儿!”
他几步冲上前去,将她打横抱在怀里,头也不回地往外跑。“侯爷!”
杜之逊和贾韫急匆匆地迎了上来,见二人平安无事,这才松了一口气。晏澄洲顿住脚步,低头看向怀里的姑娘,她一张小脸被烟尘熏得乌黑,杏眸睁得大大的,里头蓄满了泪水,小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襟,全然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她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好不容易从鬼门关走了回来,却又险些葬身火海。晏澄洲的心不由得一阵抽痛。
他冷冷看向一旁的春柔,声音让人寒彻骨髓:“怎么回事?我不是叫你看好娘子的吗?她一个人呆在屋里,为什么会突然起火?”他眼底一片猩红,眸光狠厉,春柔被吓得六神无主,身子抖如筛糠:“奴婢,奴婢也不知……”
“你不要怪她了",秦淮月仰着脑袋,抿唇道:“是我放的火。”几人皆是一愣。
晏澄洲耳边嗡地一声响。
一股怒气瞬间如同电光火石一般,从脚底沿着全身经络一路冲至他的脑门心。
他一时气极,双目因充血而变得通红,忍不住怒吼道:“秦淮月!你疯了不成?″
晏澄洲一动怒,满院仆婢皆吓得跪倒在地,就连杜之逊和贾韫也跪了下来。“我没疯。"她攥紧了拳,一双眼睛红红的,怒视着他:“你把我关在这里,我走不了,连死也死不了吗?”
晏澄洲气得嗤笑出声。她昏迷这几天,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日日守在她的榻前为她取血。太后病重,贺衍逼他逼得愈发的紧,他一面要应付贺衍和皇帝,一面要担忧她的伤势,几乎是心力交瘁。费了千辛万苦将她救醒,她今日却给他唱了这么一出好戏。
晏澄洲咬紧了后槽牙,眼中的戾气倾泻而出,上前一把抓住秦淮月的手腕,猛地将她扯近。
秦淮月感觉腕骨都要被他捏碎了,不由得吃痛道:“晏筠!”晏澄洲死死地盯着她,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秦淮月,你想死是不是?我告诉你,我偏不如你的愿!”
说着说着,一股淡淡的腥咸涌上他的喉咙,他冷笑道:“今日江皇后诊出了身孕,已经三月有余。”
秦淮月惊恐地瞪着眼睛:“你想做什么?”“我的手段,你应该晓得,把皇后的安胎药换成堕胎药,对我来说易如反掌。从今以后,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小山别院,若是再敢寻死,我就让皇后母子下来给你作伴!”
秦淮月不由得浑身颤栗:“晏筠,你无耻!!”男人弯起唇角,笑语晏晏,仿佛听到了什么夸奖:“月儿,这是你逼我的。”
凤仪宫。
江姻穿着一身胭脂色绣海棠的宫装,乌扰扰的黑发用一根凤头鎏金步摇挽起,一只手掩在小腹上,气度雍容华贵,五官却仍带着稚气。她靠在美人榻上,抚着肚子唉声叹气。
她就不明白了,闻熙那般宠爱顾妩,一月有十日要宿在她的锦绣宫。怎么顾妩没怀上,倒叫自己捡了便宜?
不对,不能叫便宜,烫手山芋还差不多。
江姻此前还抱着一丝侥幸,仍然期盼着有一天能回南邺去,结果她倒霉催的肚子里揣了皇帝的娃,这下彻底走不掉了。她满面愁容,看了一眼尚未隆起的小腹,忍不住哀声叹气,她才十八岁呢,这么快就要当娘了。
闻熙那么讨厌,她肚子里的这个最好长得像她。还有阿月,那日随顾妩去了廷尉狱就没见她回来,她去锦绣宫质问顾妩,顾妩却道,那日秦淮月送她回了锦绣宫,便跟着贾将军一起走了,她也不知道秦淮月现在在何处。
江姻心中焦灼,又不敢大张旗鼓地找人,只能对外宣称秦淮月染了病,要闭门休养。毕竞私通外臣的大帽子扣下来,那可是死罪。她正思忖着,门口的彩云忽然咚地一声跪下:“奴婢见过陛下。”一串脚步声逼近,一袭暗线绣五爪螭龙的衣角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江姻吓了一跳,连忙从美人榻上爬起来,急匆匆地下拜:“臣妾见过陛下。”
闻熙在搞什么啊!都不通传一声就直接进来了!少年步步走近,见江妯形容惊慌,竞然破天荒地没有开口嘲讽。他敛下眸光:“你现在有了身子,以后见了朕,无需行礼。”闻熙将手递到她跟前,江姮犹豫了会儿,把手递给了他,悻悻地站起身来。她拿眼睛偷偷瞟他,不由得在心里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