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太后。”
江婳声音软糯,缓缓起身。
贺太后抿唇:“听说,前些日子你病了一场,现下身子如何了,可有什么不适?”
江婳连忙道:“多谢娘娘关心,臣妾已无大碍。”
贺太后点点头,眉目舒展开来:“那便好。你远道而来,为的是南北两朝的睦邻之谊,若你在上京有什么闪失,那便是哀家的罪过了。”
江婳腼腆地笑笑:“臣妾今后一定注意,定不会再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劳烦太后娘娘。”
贺太后温声道:“皇后言重了,女人家的身子最是大意不得。皇帝,你今后可要在皇后的衣食起居上多加注意,莫要再让她受凉生病。”
江婳愣在原地。
左下首传来闻熙的一声嗤笑。
江婳咬着唇,小脸红得都要冒烟了,连忙朝闻熙浅浅福了下身子:“臣妾见过陛下!”
她进来这么久了,竟然都没发现皇帝也在殿里。
江婳低垂着脑袋,半晌也没听见皇帝叫她起身。
还是上首的贺太后给她解了围:“皇后,快起来吧。”
江婳松了一口气,提着裙子起身。
她一抬头,冷不防撞上一双暗如深渊的眸。
那目光阴郁深沉,带着不加掩饰的杀意,如同刀风血雨一般向她劈来。
江婳身子抖如筛糠,一阵惶然的寒意从脚底沿着脊背,直直冲上她的脑门心。
晏澄洲穿了一件玄色云纹鹤氅,头上戴着朝冠,两条朱红的组缨垂在颌下,应该是刚下朝不久,还没来得及出宫。
他扯着眉宇,慢慢攥紧了搁在膝盖上的手,目光阴沉地盯着江婳。
闻熙坐在他的身侧,一双眸子眯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贺太后坐在上方,将几人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她目光在江婳和晏澄洲身上来回逡巡,清了清嗓子道,“皇帝,哀家方才说的,可记住了?”
闻熙起身,向太后躬身行礼,“儿臣都记住了。”
贺太后扶额,神色淡淡:“哀家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靖远候,你陪同皇上一道,送皇后回凤仪宫。”
晏澄洲颔首:“是。”
贺太后眸色微动。
一个南邺公主,一个南邺降臣,偏偏在金华殿上撞上了,仇人见面,难免眼红。
晏澄洲和南邺皇室的仇,要怎么解决,贺太后管不着。晏澄洲统领宫中御林军,兼掌刑狱,手段阴狠毒辣,素来有暴戾之名。她只希望这尊杀神别在这殿上闹开了,平白扰了她的清净。
闻熙走到江婳跟前,朝她伸出手,“皇后,走吧。”
江婳脸色苍白,勉强挤出一个笑,将手递给他。
殿外,秦淮月偕着几个宫人,静静地在丹墀前等候。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殿门便开了。
闻熙着一身明黄银线绣密龙纹龙袍,一手扶着江婳,缓步向殿外走来。
江婳的唇绷得紧紧的,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晏澄洲走在她的身后,目光一路紧随着她,脸色阴沉得像要滴出墨来。
江婳咬着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就好像被野兽盯上了,仿佛下一秒,晏澄洲就会狠狠扑上来,将她撕得粉碎。
看到守在殿外的秦淮月,她悬着的心才慢慢落了下来。
闻熙扶着江婳走下玉阶,秦淮月和几个宫人俯身行礼:“奴婢见过陛下。”
江婳如释重负般,扯住秦淮月的衣袖,回头对闻熙道:“陛下,臣妾还是自己回去吧……您日理万机,想必一定有很多政务要处理,臣妾身为皇后,应当体恤陛下,这点小事,就不劳烦陛下了。”
闻熙冷笑了一声。
日理万机?他哪里日理万机了?
这小皇后还真是蠢,都入宫几日了,还看不出来,他们闻氏的龙椅,早就分了一半给贺家了。
贺家手握兵权,又接连出了几代皇后,子孙世代皆在朝中任职,权势可谓一手遮天。
他身后的晏澄洲,不过是南邺的降臣,却凭着贺家的青睐,爬上了靖远侯的位子。
当年提拔他的大司马大将军,正是贺太后的亲侄贺衍。闻熙登基来,处处受这两人的掣肘。
近些年,贺衍的身子每况愈下,索性将手下大部分势力都转移给了晏澄洲。让他接掌南北御林军,整个北雍皇宫都被他一手把持。
看着江婳害怕的样子,闻熙顿时玩心大起,挑眉道:“怎么?皇后难不成是在怕靖远侯?”
晏澄洲冷冷地盯着二人。
江婳拼命咬着唇,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臣妾没有……臣妾,臣妾是不想给陛下添麻烦……”
这个皇帝,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已经竭力不引起晏澄洲的注意了,他还偏要把她往风口浪尖推。
听到“晏侯爷”几个字,秦淮月猛地抬头,看向江婳身后面色阴沉的男人。
她的瞳孔一缩。
为何晏澄洲也在这里?
靖远侯?
秦淮月不由得攥紧了拳,指甲嵌进皮肉,一阵钻心的痛。
晏澄洲的眼皮轻轻颤了颤,垂下眼帘。
闻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