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25章
“你……”口中的话咽回半声,季窈齿间还噙着的他的名姓,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对侧冷光刺得眉间生疼,她分心瞧去,见窗下铜镜如注了水银般明亮,将她整个拓在其中,活像是照见了她的真身,要剖开皮囊窥探内里嶙峋的骨血。季窈被自己的想法惊住。
“……你心心思剔透,每临机变皆能以巧思应对,云师云雨或可自保,但你终究是柔弱之躯,京中又无倚靠,恰如这风中柳絮,难经风雨。”薛辞年的话荡了好几个圈才传到她的耳中,季窈反应了一会儿,心中开解。是了,从当年在淑玉坊的后巷,他帮她解围那次就可见一斑,那时陷于窘迫境地的,想来不论是哪家姑娘,他都会毫不犹豫出手相助。他因为可怜她,从而庇护她。
譬如如今温和的对待,譬如往后深远的计虑。是她多心了。
季窈转头避目,往侧后方移开两步,离开这照妖一般、割人皮肉的镜光。稍稍心安一些,她缓了口气,道:“公子这话,却是将奴婢陷于不义之地了,草木尚知抱节,何况是人?”
季窈微微垂下眼睑,他方才说了好一番让人误会的话,害的她心神皆飞、虚惊一场,如今怎可能不用妙语巧言,扳回一局?沉吟片刻,再度张口,已将吐出的话绣成了花:“奴婢蒲柳之质,然蒲苇韧如丝,纵公子风霜加身,奴婢当以蒲心苇骨相守,刀斧在前,则与君并肩,则局在后,就共赴黄泉。”
少年弦月眉微扬,似是对她的回答感到意外,往前逼近两步,恰挡在光下。锋利的镜光落在他身上,反倒在他周身镀一层柔和的银辉,季窈看到他唇叫若有似乎的笑意。
“夫妻者,生当同衾枕,死后共蓬蒿,你是我什么人,要与我死生一共?”季窈莞尔而笑,无害极了,“自然是和云师云雨一般,最最忠心不二的下属。”
薛辞年哂然,“云师云雨,可无与我共赴黄泉的资格。”话罢,转身行至妆奁旁,将铜镜叩向案面,屋内光线瞬时变得幽微。“人皆有敌,敌者,利害相冲,死生弗容。“他道出这样一句,“不日便要归京,我说过的话……”
转身时抬眸的刹那,面色骤变,口中的话生生止住,薛辞年阔步到门前,将房门一把拉开。
季窈尚不知发生了何事,缀在他身后,越过他的肩头,见远处红焰蔽空,滚滚灰烟升腾,浓烈的似要烧透整个扬州城。远处云师纵着轻功飞速掠到近前,在薛辞年凛冽的目光中禀道:“乔府起了场大火,乔泊霖连同棺椁里乔明韬的尸骨,一齐不见了踪影。”仵作勘验称乔明韬尸身无外伤,唯面色青紫,口唇乌肿,服毒自尽之嫌甚大。薛辞年却知他死的不明白,今日乔泊霖负气离去,薛辞年担忧他再生不测,调拨人手守住了乔家,一举一动皆在他的眼皮子下,没想到还是出了事!他一瞬感到气血上涌,胸肺疼得厉害,眼前也阵阵发黑,禁不住伸手扶向门框,试图找个凭靠。
季窈紧忙上前一步搀住他,细问道:“凭他一己之力逃脱不了这么多眼线,也出不了扬州,事发前乔府可有什么异样?”“一切照旧,乔二公子还在准备其兄长的丧仪…“说到这里云师愣住,慢慢回过味来,“三更天的时候,明器铺子里有人来过,乔二公子因明器制的粗滥,与他们起了争执,后来进屋好生商谈一番,谈妥后,那些人才走……五更便出了事!因着火起的又快又猛,我们只当是乔二公子深陷火海,纷纷去救,只怕他是在此期间,已借着火势遮掩逃走了!”
姜家后院也有了动静,料想也是因此惊动起来。主子危急,云师不免迟疑,季窈当机立断:“公子自有人安置,明器铺你先领人过去!铺子里有人就押,无人就搜,另分一人快马往城门赶,监门校尉问起来就说是姜提点追拿疑犯,总之不能放任何一人出城门!”云师当即照做,转身快步离开时与惊呼而来的姜耀擦肩而过。“表兄你怎么了!”
姜三夫人和姜宁愫陆续披衣赶来,姜玉骁听季窈说了此间事宜,牵一匹马就往城门疾策。
薛辞年被接入卧房,府医奴仆进出照应。
季窈被晾在一旁,也算脱了身,打听了明器铺的位置,即刻就欲前往。忽教一道清柔的声音唤住。
姜宁愫忙中顾及她,拢着裙身,拉姜耀一起下了台阶。她起得急,一张素面未施粉黛,长发松松挽了个髻,反倒如清水芙蓉去雕饰,语速虽因慌乱有些快,仍是温声细语的:“你是阿年近身的人,行甚么事,想必都有阿年的意思,我不好插手,但你一个姑娘家,孤身一人,我终究放心不下…不若让阿耀陪你一同前去,你看如何?”她这一番思虑可谓周全,季窈没有理由不去领受。二人到时,云师正审问这明器铺子里的掌柜。……乔长史死了,乔二公子便从铺子里订了些陶俑和镇墓的器具,用来压胜辟邪,本是要昨日晚前便送过去的,可临送前,铺子里忽然有五六个持刀黑衣从天而降,落地连声息都没有……
“鄙人因歪在阁楼上打盹,未教他们发现,见此情景与堂中伙计一样惊怖不已,不敢发声求救。他们不求财,提出的要求亦怪异,要我们把乔家的明器通通交由他们来送,又问了诸般关于乔家的问题,细到什么时辰将明器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