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说就知道你那破符,还戴着面具,就这么不想见我吗?”元鹿不等他回,一点发挥空间不留给他,几句话把阿七说成了一个罪人。阿七的手指动了动,伸出来。元鹿睁大眼:“你还想灭口?”“不是。你生气……就打我吧。”
元鹿看起来很不满,或许真的是他做错了。阿七不知道怎么让元鹿的情绪平复,于是想到了这种熟悉的惩罚方法。
元鹿愣了一下,果真伸出了手。
阿七静静等着。他想元鹿或许不知道怎么打人,他可以告诉她哪里更疼。然后他的拳头被两只柔软的手拢住,温暖的、细腻的温度。手心一痒,那温度又离开了,拂过的地方被凉意替代。阿七低下头,看到手心放着暗符。
“好啦,傻子,还给你。不就想要这个吗?”所谓“暗符",其实并不是一块牌子,而是一个比指甲盖还要小的小球。上面有机关,轻轻一按,它就会从内打开,变成一个指节长的密封匣子,阿七没有打开过,他知道里面是毒药。
若非知情人,很难想象这颗不起眼的铜球便是暗卫的秘密武器。元鹿当然知道,因为这小球机关就是她无聊的时候找人鼓捣出来的结果。“你……搜了我的身。”
“那当然,我也不是随随便便捡人的。你身上要是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还能留下来做个抵押。"她理直气壮地阐述土匪行为,离“小白花"越来越放飞。“但你身上什么都没有一一这东西对你很重要?”阿七检查完毕,收回暗符。
元鹿见他不回话,过了一会颇没意思地垂着头拨弄算盘,一阵风吹过堂前,咳了两声。
阿七挪了一下脚。
算盘滴滴答答,碰撞轻响。元鹿面前的影子像树一般长在原地。他不说话,却一直看着她。元鹿感到那视线是目不转睛地落在她身上,像是在记住什么她抬起头。
面具下的目光和她相撞,元鹿仿若未觉:
“你还有事吗?”
明明埋怨他不来找她的人也是她,现在元鹿又冷冷的用话意赶客。“没有。"阿七听不懂似的,老实回答。
“那你是准备在这里当门神?”
“不是。”
“……“元鹿无语了。
他只是想…再多看几眼。
他与她短暂的相遇,只是本不该有交集的两片叶在风中相逢。从此注定各行各路。
其实元鹿并没生错气,如果不是她扣下了他的暗符,阿七真的便不会主动出现在她面前,只会默默在暗中观察,等她有需要再践行诺言。就像他最擅长的那样。等待,隐藏,和忍耐。回到他本来的位置,一个见不得光的、没有身份的数字。所以现在阿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在她面前停留这片刻,无意义的时光。
她也觉得自己碍眼吧。
“若想找我,去永宁坊东门墙角留个记号。”元鹿睁大眼看着他。
“你说了好长一句话。”
他转身向外,想要离去。
“哎,阿七。”
一道声音忽然叫住他。
黑衣青年转身,眸光落在店面中的女人身上。“有没有人教过你,不要不告而别?"她认真地说,“起码要说一声′再见'或者′我走了。”
“不告而别可是很让人生气的。这个我没骗你。”阿七迷茫地睁眼,没人教过他。
与人告别、与人交换承诺,与人产生联系……这些都对他来说极为陌生。阿七从未做过类似这样的事情。
在此之前,他在这世间活得像个孤孑的影子,轻飘飘,无根无倚。“……我走了。”良久,阿七低声说。说完心里确实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就是为什么要告别吗?好像让心脏有点泛起刺痛。这几个字比不说更加残忍。
黑色的身影一眨眼消失在门外。
她们应该不会再见了。
阿七是真的这么以为的。
但元鹿可不允许。
阿七留下的地址,本是暗卫之间接头的地方。但那地点很生僻,知道的人只剩下他还活着,所以用给元鹿联络他的地方也不会有人发觉。他本以为元鹿只会在遇见什么生死攸关的事,需要他兑现那两件事的时候才会来找他,但几乎是第二日,阿七就在墙边看见了一只吐舌头的小狗图案。阿七心下一紧,脑子什么都没想,使了轻功,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到了元鹿的后院。
后院没有人,一片安静。
阿七更快地赶到前面的店中,一声不高不低的惊呼响起,一个人影差点撞到他身上。
“哎哟,怎么是你?你来干嘛?”
阿七低头,看见熟悉的伙计的脸。原来是在店里的莫思,她手里端着一簸箕刚晒好的豆子。
“你别过去,东家正谈生意呢,说不定还有姻缘……你有点眼色,别坏了东家的好事。”
见阿七想抬腿,莫思也顾不上害怕了,赶紧腾出手拉了他一下。顺着莫思的目光望过去,元鹿好端端的,穿着一身绿色的新裙子,像是春日里的拂过湖面的柳,在阳光下与人言笑晏晏。柳鹿对面是个蓝衫男子。阿七记性很好,上次他来与柳鹿要暗符的时候,她送走的也是这个人。
那是她的,“好事"?
她们聊得很开心,这次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