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九月十四(6)
“不行。”
梁有依沉默片刻,声色干脆地回绝了曲臻的“请示”。在沉默的那段时间里,他有想过这个人会不会是自己,但他很快想明白了,曲臻要嫁的不是他,而是轩辕宴上的某位宾客,所以他的答案很明确。不行,就算是假装,那也不行。
“你瞧瞧你,这有什么想不开的?”
徐怀尚在旁开解道:“人家都说了只是假装,且她在许公子面前,报的也是已故白秋芙的名字,事成之后,白秋芙是许家病故的三少奶奶,曲臻便是你梁有依的掌门夫人,各娶所爱…
徐怀尚话说到一半,被梁有依一记眼刀杀得自觉噤声。梁有依不知这位许公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阿猫阿狗,只知不论嫁人还是只身潜入轩辕殿内,只要当事人是曲臻,他一想便浑身难受、生不如死。“若你能将百姓聚集到无人看守的后门,我会想办法潜入轩辕殿,开门这种小事,无需白小姐做出如此大的牺牲。”梁有依说话时下意识将视线放得很低,语气还算平静。他尽量说服自己不将事情想得太过复杂,尽管他很好奇曲臻与这位许公子是如何相识,又为何如此笃定只要她愿嫁,他就肯娶,但他还是将这些问题咽了下去,尽可能去相信曲臻,相信她之所以能说出这样的话,只是想确保那些孩子和百姓们的安全。
“这不是小事。”
曲臻直视着梁有依,目光如炬。
“我要扮作宾客,也不光是为了入殿打开后门。”她言辞恳切道:“从梦州城郊到轩辕神殿,路上要花费三天两夜,我会在这期间探听消息,搞清楚他们会将那些孩子安置于何处,又会在何时以何种形士式将他们献祭出去,唯有搞清楚宴会的流程,才能寻到最合适的时机将闹事的百始放入殿内,拿到确凿的证据。”
徐怀尚在旁连连点头,忍不住慨叹,“你这是要以身入局啊。”“谁又不是呢?”
曲臻又凑近了些,强迫梁有依看向她。
“徐大哥通过连大人,寻到了一众愿意揭发宴席真相的忠臣志士,而你如今是影笙会掌门,不仅要在路上盯紧那些宾客的眼线,又要在宴会当日保护闻讯赶来的百姓,那我呢?此事因我而起,我却只能隐姓埋名地躲在闺房里闷头著书吗?”
曲臻越说越快,情难自已,嗓音也跟着颤抖起来。“所以,我要跟着你一起去,我会成为你的眼线,成为最可靠的帮手,我做不到让你孤身赴险,也放心不下!”
某一刻,曲臻探出的左手终于覆上了梁有依的手背,掌心用力,握紧了他的手。
梁有依默默看着那只裹着布帛的手,回想起曲臻为了做成这件事承受的种种苦痛,低垂的睫羽微微颤动了下。
他抬起头,迎上她澄澈的目光。
她看着他,然后问,“有依,你不信我能做到吗?”他固然信她,信她的敏锐与洞彻,勇气与决心,也相信她定会为自己分忧。他只不愿面对她可能为此付出的代价。
他所爱慕的曲臻,是为了达成夙愿会不顾一切的人。为了替父昭雪,她舍弃了心心念念的书坊,为了摆脱追杀,她也不惜自断一指、隐姓埋名,来日若只身潜入那群狼环伺之地,谁知她又会经历怎样的变故,做出何种叫他难以预测的抉择?
他注视着曲臻,目光从最初的坚决,渐渐变得隐忍、为难。曲臻也注视着他,眼底闪烁着晨星般明烁的坚决。在这场漫长的对视中,徐怀尚渐渐发觉自己有些多余。于是他清了清嗓,有些局促地站起了身。
“时候不早了,我得先走了,二位若是谈妥了,徐某可为白小姐寻个靠谱的媒人,去许府上商议成婚之·.……
梁有依转头看向他,目中寒气逼人,叫徐怀尚不敢再多说,只得微微欠身,快步退了出去。
在那之后,曲臻端起烛台,蹭到梁有依身边的位子上坐下,而后挽过他僵硬的胳膊,将头轻轻靠了上去。
她心里暖融融、软绵绵的,方才若是梁有依二话不说便答应了,她定会沮丧不安,反倒是现在,一看到他那正襟危坐、如临大敌的模样,心里便暗搓搓地得意起来。
但曲臻内心深处也明白,许家是她混入宾客之列最大的筹码,这筹码来之不易,她绝不能放过,她知道梁有依终会松口,只是眼下,她确实有些乏了。望着烛台上静谧的那一小簇火苗,睡意如浪涛一重接一重翻涌而上。抵达泸州以来,曲臻时刻紧绷神经,无论到了哪里都不敢安心入睡,眼下总算是等到了能让她放下一切戒备的人。
她靠上梁有依结实的手臂,嗅着他袍子上淡淡的桂花甜香,只觉一阵舒畅,像是闭上眼就能进入梦乡,半睡半醒间,梁有依冷冷的嗓音却又在耳边响起“你不要以为哄好了我,我便会答应你嫁给他。”“那下个月十四怎么办?”
曲臻将头从他肘间支起,双眼迷离地看向他,“你说每月十四都要与我见面,但轩辕宴在十六,十四那日你应是在护送宾客的路上,又要如何见我?”“你若当真想见我,“梁有依反问回去,“又怎会想出嫁给他人的法子?”“那兴许是我没说清楚。”
曲臻直起身子,手指交叠撑住下巴,眼巴巴地看着他道:“所谓′假装',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