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几个青州的副将出了帐。片刻以后,两道身影并肩入帐。
范天石听说秦邵宗身体不适,有一瞬还想是否那晚夜袭伤到了他几分,但等他看到不远处的男人,顿时面色微黑。
他此前没有见过秦邵宗,却不妨碍范天石一眼认出对方。几步开外,身形魁梧的男人大马金刀地坐着。他黑甲加身,棕瞳冷漠,斜飞入鬓的长眉有着弯刀般锋利的质感,他势如獠海,浑身透着统帅万军磨砺出来的威严。
此时,他一手随意搭放于案,另一手执茶盏,姿态悠闲,面色红润,哪有什么身体不适,行不了远路。
四目相对,秦邵宗对着范天石露出一个和友善绝对扯不上关系的笑容,“范兖州你倒比我想象的还要文雅秀气一些,别在那当木桩子杵着了,快过来坐。”
哪怕范天石本人确实面白,不说话时气质偏温和,但此时此景,绝对没有任何一个雄主会乐意被旁人说文雅秀气。
不仅阴阳怪气,还一开口就是主人家的口吻。范天石的面皮扭曲了下,他身侧落后他一步的范伯良此时跳出来,“方才听闻秦君侯说自己身体不适,这话可不能乱说。说多了,万一哪日一个不慎就成了真,到时求神拜佛都换不回一具健朗的身体。”秦邵宗似笑非笑地看着范伯良:“失敬,原来你才是范兖州。对了范兖州,你怎的站后面去了?派个部下站中间算什么事儿,该不会怕这是一场鸿门宴,故而想着待会儿李代桃僵吧?”
不仅范伯良脸色乍青乍白,范天石的面色也相当难看。南宫雄瞠目结舌。
北地和兖州之间,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摩擦吗?怎的一见范天石,秦邵宗就夹枪带棒地说话?
惊愕之余,南宫雄又有一丝丝庆幸。
咳,还好这说话难听的人如今是他盟友,否则这些刺耳的话该朝他来了。“秦君侯好生风趣。"范天石皮笑肉不笑,“只是有时口无遮拦,不经意招惹了仇家,惹来杀身之祸这可不妙。”
秦邵宗嗤笑,“杀身之祸?谁想杀我,是范兖州你吗?”一语惊四座。
南宫雄没想到秦邵宗这回都不是夹枪带棒了,而是直接对那层摇摇欲坠的和平外衣下手。
范天石眼瞳收紧,震惊于秦邵宗一上来就将一切摊开来说。不,不仅摊开抖落,还添油加醋。
他哪里想杀秦邵宗?
“秦君侯,东西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讲。“范天石冷声道。秦邵宗:“前些日我住宅潜入一批刺客,这支共十人的小队刺杀失败,最后两人被生擒,一人逃离,剩下七人皆被斩于刀下。范兖州,当初生擒的那两个活口,有一人说是你指使他们行刺。”
“一派胡言!“范天石反驳。
秦邵宗只是说了三个字,“带上来。”
有两人一左一右拖着一团东西入内,一股血腥味随之在帐中蔓开。青兖二州的人定睛看,皆是一惊。那哪是什么东西,分明是个人。那人膝盖之下被尽数切去,似乎还被抽了不少骨和经,整个人软绵绵的,只得靠左右二人抓着他的手腕往前拖行。
这一路过来,偶尔有暗色的血滴和细碎肉沫落在地上。虽说同样是背靠家族才得以起家,但这年头的主公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本人武艺不凡,如秦邵宗,也如南宫雄,这类人不时会亲自领兵上阵;另一类不能打,他们偏向坐镇指挥,比起自己上,更倾向于将任务交给磨下猛将,诸如范天石。
前者见血家常便饭,对于这等不成人形的活死人,基本能做到面不改色,最多也就皱皱眉头,但后者就不行了。
范天石当场变了面色,“秦长庚,你随意拖个人进来是何意?该不会要先说这是生擒的刺客一员,而后又说经审讯,此人咬定了我。呵呵,谁知晓这是你从何处寻来的人。”
秦邵宗长眉微扬,“这人你真不认得?”
“不认得!“范天石一口咬定。
秦邵宗却笑了,“你这般急吼吼地把话堵死作甚,我都还未来得及说此人甚是刚烈,竞抗住了一轮又一轮酷刑,后面还趁看守人不备咬断了半截舌头。”范天石鼻孔张大,攥紧拳头,“既然是个无舌之人,作甚带上来?”秦邵宗看向他身后的一众副将,意有所指:“你们这主公舍棋的速度堪称一绝。”
“秦长庚!"范天石勃然大怒。
“他确实没说出来,但有一人知全程,且这个人范兖州你一定非常熟悉。毕竞你们相处七年,后面你还收了他当义子。他知晓你范府的布局,清楚记得七年来为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杀的每个人。范兖州,那个叫犬芥'的,你应该没有忘吧?″
秦邵宗每说一句,范天石脸色便难看一分,最后他攥紧的拳头骨结发出了咯哒声。
“秦长庚,你休得在此地贼喊捉贼,我早已发出犬芥叛变的告示,他分明是你的人!"范天石怒极。
一想到他用得最顺手的,竞是旁人的内应,范天石便不住血气上涌。“这混账话都能说出来,范兖州莫不是急昏了头?你不仁我不义,本来相约讨伐青莲教,谁知其中却有人暗地里作妖,也不知居心何在。“秦邵宗从座上起身,抽出了腰间的环首刀。
南宫雄没想到后面还有这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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