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48章
此时的皇城正门,登闻鼓旁,一辆黑漆齐头平顶马车正静静停放在不远处。掀起车帷的一角,从马车的方向望出去,恰好可以见着登闻鼓,一旁焦躁不安的骏马,以及骏马旁难掩姿色的女人。端坐于马车内的人只消远远看过去一眼,便可以轻易认出她。无他,那女人的周身气度实在令人见之难忘。从容,大气,舒缓,不卑不亢。
这是皇后数度在太后宫中见到她被当众刁难后对她留下的深刻印象。对这样的女人,皇后无疑是欣赏的。
视线再移向一旁的登闻鼓,她当即意识到,今夜这趟微服出宫许是让他们恰好撞上了场好戏。
皇后微挑了眉,眸底划过丝兴味,半响,缓缓放下挑起车帷的手。而很显然,在听见前来禀报的女官提及“晋王"二字时,坐在一旁的圣上较她更有兴味。
女官话音落下,马车内陷入长久的沉寂。
皇后觑着一旁圣上的脸色,适时出声提醒,“臣妾记得,前些日子武安侯夫人方遣人报了官,说是这江氏在上山祈福的路上失了踪迹,不成想……”圣上微眯了双眸,拄着鸠首杖的手微微打着颤,往日死水般的眼睛亦在此时迸发着难以自抑的兴奋情绪。
那人不是在乎自己的名声么?若是将他强夺下属妻的消息传扬出去,又有谁愿意如镇北侯那个蠢货一般死心塌地为他效命?要知道江氏如今可仍处于二七月的孝期之内。且不提旁人,便说那江副将得知了姐姐如今的境遇,今后便不可能毫无芥蒂地为晋王效命。
打压晋王的上好机会就这般送到了自己面前,圣上如何不激动。他冷笑一声,颇有些切齿意味:“想不到啊,他竞这般无法无天。”继而吩咐:“回宫,宣晋王入宫。”
在金銮殿等待那人到来的功夫,圣上又想起了桩往事,心中直叹难怪。难怪先前江氏在诏狱正门下痛骂晋王却仍能安然无恙。彼时他听闻此事就觉察出了些反常来,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圣上喝了好几盏茶水,又努力压抑了几瞬,这才没让自己心中的激动情绪过于外显。
甫一瞧见来人踏入殿内,他站起身,佯装愠怒,抬手便挥落了御案上的茶戈
白釉瓷盏滚落在地,恰好碎在了那人身前。殿内伺候着的太监宫女忙屈腿跪地,大气也不敢出。陈续宗未顿步子,也不躲避,只抬起鞋履,径直碾过那瓷盏的碎片,面色如常地行了礼。
圣上见状便皱了眉头。转而又想起如今手上握着的把柄,眉头很快舒展开来。
抬手挥退殿内仆从后,圣上戟指怒目,好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绍璋,你糊涂了不成!”
绍璋是他的字。
甚至还是先帝亲自为他取的字。
绍者承续也,璋者半圭也,为永安之子取这样一个名字,先帝寄予其中的心思实在也算不得隐晦。
凭什么呢?就因为永安是元后的孩子,所以便要将对元后的偏心一代代地传下去么。
何其不公啊。
圣上一想至此处,心下便愤恨、扭曲,要将积攒已久的怨气通过当下这个契机悉数发泄出来。
“你堂堂一个王爷,竞为了一己私欲囚禁朝廷命妇,何其荒谬!何其可笑!镇北侯赤胆忠心,这才英年早逝,江氏是他的遗孀,连二十七月的孝期都未能为他守满……你就这般急不可耐?一旦传扬出去,岂不是让那些为你效命的人都寒了心?若非朕今日派人拦下了她,明日你强夺镇北侯遗孀的丑闻便传扬了出去,届时天下人会如何看待你,你可有想过?”看似是真情实意的担忧,却句句都是步步紧逼的要挟。不管他那厢是何反应,一席话毕,圣上只觉好不快意。晋王行事向来滴水不漏,今日难得受了挫,而且是在女色上栽了跟头,他岂不痛快。却不想那人沉冷的声音传入了耳,让他霎时就没了一半的兴致:“圣上想要什么?”
圣上当即就愣在了原地。
事实的确如此。他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嘲讽亦或是假意关心对方皆非今夜召他入宫的真实目的,以名声为要挟,争取到切实的权势利益才是。虽然他恨不能当下就将这桩丑闻散播出去,最好是广而告之,使这人本就算不得好的名声愈发败坏。
当然,他尚存理智,便不会如此做。
圣上顿觉意兴阑珊,绕过御案,缓缓走到他身前:“李文忠是你一手提拔上来的武将,这些年一直镇守西北,朕近来发觉他到底是老了,愈发地不中用,合该退位让贤,“顿了顿,这才道出重点,“你也是时候交出西北兵权了。”正以为那人还要同自己拉扯些时候,对方却是答应了下来,而且答应得极其干净利落。
圣上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一时冲昏了头脑,无暇思索更多,只不辨喜怒地道了几个好字,又假意留他说了些体己话。尤其是,劝诫他莫要在女色上栽了跟头。
说至此处时,圣上尤为语重心长,只差没能直接点破他连个女人都留不住的事实。
当然,今夜过后,圣上也不会给他这般肆意妄为的机会。于公,镇北侯逝世之后,朝廷常因守节而旌奖江氏,若是当真让这事传扬了出去,便是不啻于打了朝廷的脸;于私,一旦稍有机会,圣上便会不遗余力地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