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第八十九个人
房里熏着檀香,红木桌上放着半杯凉透的茶。李真真坐在太师椅上,手指一下下敲着杯沿。面前铁链哗啦作响。
书生靠在雕花屏风边上,袖子垂着,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这人是李真真意外碰上的。
灯汐枝昨天说,矿场被瞒报的七成税负,被分成五路套现。其中七千四百二十八两六钱被兑为硝石,经手人是周氏钱庄的周二满。五条路,那么多经手人,一条条查难费时间。李真真随手选了这一家。
她趴在屋檐上掀开瓦片,正想踩个点。
就发现周二满明目张胆地在卧室后方设了一个刑房。而周老板本人,正拿着一把火钳,命令打手将一个清瘤的背影捆在刑架上。那背影分外熟悉。
李真真还以为自己看错。
又换了一个方向揭瓦,重看了一眼背影的正面。才确定被捆起来的人,真的是上次陪她一起从沈绮烟地牢里杀出来的书生。后面沈绮烟的灵根,也是他帮忙她剖下来的。算起来,她还欠他一个人情。
但是怎么每次碰见他,他都处于这么狼狈的境地。又是坐牢,又是被捆的。
眼看周二满冷笑着,手里的火钳就要往书生脸上烙。李真真直接掀了屋顶,将打手踢飞。
又把周二满吊起来,二话不说先打了一顿。她力气没有张雷思那么大,但胜在手法熟练。没一会儿,周老板的绸缎衣裳就被血浸透,看不出本色。他整个人挂在刑架上,像块发皱的油布,脸上都是青紫的淤血,牙齿也掉了两颗,欲哭无泪:“您又是哪路来的神仙,小的没得罪您…”“这附近管理硫矿的陈工头,你认识的吧?”李真真拎起茶壶给自己续了一杯水,又给书生倒了一杯。“他矿上每年有七千四百二十八两六钱,被秘密送往你手里,由你为他采购硝石,我想看看你这笔账的流水。”
“什么陈工头,小的从来没见过。"周二满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缕血水划过他油光发亮的额头,仓惶道:“大人明鉴啊,我们做钱庄的,只管收贷,他将银子存过来,我们如期放利便是了。”
“说句托大的话,能跟我们钱庄打交道的,都是各商铺的大贾或是财东,我好歹是钱庄的掌柜,又怎么会和小小工头相识。”“不管大人在查什么,这事儿跟小的肯定没关系,你们怎么能一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呢……”
“咔嗒”一声轻响,打断了他急切的陈述。书生把玩着桌上的青玉镇纸,忽然开口:“不用问了,我知道他把账本藏在哪里。”
周二满的瞳孔猛地一缩:“你胡说八道!”“我是不是在胡说八道,拿出来看看便知道。“书生声音不紧不慢,像学堂里讲课的先生。
“你所有的账册分成三份,一份外封蜂蜡,卷成筒状塞在房梁蛀孔里,常人视线多平行,极少仰视梁木,自然难以发觉。”“另外两份则放在恭桶的夹层里,一般人会下意识回避污秽之处,寻常也发现不了。”
周二满的脸色顿时灰败如土。
李真真也忍不住看了书生一眼。
他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但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李真真朝一直战战兢兢缩在角落,好减少存在感的打手抬了抬下巴。打手举起双手以示清白:“大人,我只是被周老板雇来跑腿吓唬人的,我是良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真真不耐烦了,突然抄起桌上的毛笔。
“唰”地一声,笔杆直接扎进打手指缝间的地面,离打手的小指只有半寸。打手“嗷"地一嗓子,整个人往后仰,滚到地上。反应过来后,他立刻朝李真真磕了几个响头,屁滚尿流地跑去取东西。一股细微的尿骚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这打手胆子太小,竞然一下被李真真吓尿了。“你的性子,还真是……一如既往。”
书生轻轻摇头,从袖中取出一块手帕盖在地上一滩发黄的尿渍上。李真真鼻尖的气味顿时消减了很多。
她放下掩鼻子的手:“还没问你怎么在这。”书生:“巧了,我来也是为了问周老板矿税之事。”李真真探究地看着他:“那还真是有点巧。”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上次也巧,这次也巧,说不定我与你查的,是同一件事,同一个人。”书生站在窗边,月光给他侧脸镀上一层冷釉。“若真如此,那以后这种巧遇,恐怕还会再有。”李真真挑了挑眉。
书生也在查鬼主?
怪不得他知道这么多,说不定他早查到这里,已经蹲点很久。之前地牢相遇,大约也是因为沈绮烟的地牢与鬼主军有关。这时打手战战兢兢地回来了。
他将手里几本账册恭恭敬敬地交给李真真:“恭桶……恭桶是满的,运粪的车还没来,我一时不知道往哪里倒,就把恭桶搬到门口了。这份是塞在房梁里的,您先过目。”
周二满目吡欲裂,吐出一口血:“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待你不薄,你竟这样轻易背叛我一一”
“…您怎么就待我不薄了,您赚那么多钱,每个月就给我二两金。”打手不可思议地看向周二满:“我家婆娘生孩子,您不让我回家,非要我给您外室买冰糖葫芦,那冰糖葫芦就那么急吗?我家婆娘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