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微眯双眼,眸子里的光极是危险。
“阿栀从来不会唤我兄长。”
乔栀没想到一个称谓都能出错,她愕然地瞪大眼睛。
谢尘寰道:“忘了同你说……崔无厄有个诨号,唤作饱饱君,亦是他的小名。”
“想来,他的妹妹也时常以小名唤之。”
饱饱君……
脑子里闪过什么,快得几乎难以捕捉,她突然想起,自己在谢弋楼的藏书阁中,看到过关于魔尊的记载。
听闻,魔尊有个不足为外人道的称号,便是饱饱君。
而魔尊的大名,也叫崔无厄,难道面前的这个少年,与那位失踪了许久的魔尊,竟是同一人不成?!
乔栀却说不出话来。
她怕是要被这个哥哥给掐死了。
谢尘寰道:“你身上可有吃食。”
乔栀立刻去翻袖口,居然还真让她找到了崔怜塞给她的糕点。
她颤颤巍巍递上去。
果不其然,崔无厄眼睛一亮,立刻把手松开,接过点心,迫不及待地享用起来。
“还是妹妹对我好。”他含糊地说,完全看不见方才那冷冰冰凶巴巴的样子。
看着少年那一脸吃货相。
乔栀感叹。
这哥哥也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吧。
“他为什么要把崔栀嫁给你?”
谢尘寰默了默,“我也不知。”
于是乔栀看向崔无厄,直接问道:
“你为什么要把我嫁给七殿下?”
崔无厄腮帮子塞得鼓鼓的,他抬起眼睛,想了想。
“你喜欢他啊。”
前世的她,喜欢谢尘寰?乔栀忍不住道,
“你怎么看出我喜欢他的啊。”
崔栀可是个心智不全的,她什么心思,崔无厄从何得知。
崔无厄把那颗屁颠颠凑上来一脸馋相的狗头,往旁边无情一推。
嗷呜一口吃光糕点,还把手指放进嘴里嗦了嗦。
因为是帅哥,做这个动作还蛮赏心悦目的。
不过乔栀还是觉得,他是在浪费这张脸。
崔无厄吮完手指上的残渣,垂下头,恢复了那副散漫冷淡的模样:
“我们小时候在家里,你每天都会放一朵花给他,说长大了,要做他的新娘。”
家?
谢尘寰道:“是玉尘的宫观。他们兄妹幼时流浪,常常会躲进玉尘的宫观之中。”
那对兄妹,把宫观叫做家。
那么“他”,就是指玉尘的神像了。
崔栀的愿望,竟然是做神的新娘?
乔栀蓦地想起那神龛之中的神像。那张脸跟谢尘寰,确实是有几分相似。
崔无厄一双上挑的眼睛看向乔栀,眸光冷冷的,说出的话却很温暖:
“只要是你的心愿,哥哥都会实现。”
红线的两端,叹息声同步响起。
崔栀并未如愿。
她惨死在了山匪之手。
崔无厄也因此,杀光了崔家满门。
望着眼前这个,嘴角还带着一点糕点残渣的少年,乔栀忍不住小声问谢尘寰:
“他最后……怎么样了?”
“抱歉……我并不知晓。”
谢尘寰垂眼,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死去很久了,并不知道这位少年将军的结局。
乔栀沉默,她知道,上虞的历史并未在那之后终止。
这说明,崔无厄失败了。
造反失败的下场,不用说也知道,不外乎万箭穿心、身首异处……
乔栀走回了房间,一头栽到床榻上。
她翻过身,有些失魂落魄地望着帐顶。
纯阳精血点亮了她的命火,她重新找到了作为人的感觉。
以至于,她竟然开始共情一个秘境里的人物。
崔无厄。
她心里实在在意,很在意这个名字,好像在前世那些时光中,这个名字,已经深深、深深镌刻在了她的骨血之中。
难道说,真的有那前世今生的羁绊,所谓血缘亲情,就算是转世,也会眷恋不舍的吗。
她喃喃:“这个名字,又有什么寓意呢?”
无厄,还是无恶?一种祝福吗,是没有困厄,罪恶的意思吧?
少年清冷的声音,穿透了重重云雾,清晰传来:“这名字是崔将军自己取的。”
那个“厄”字,原本写作饿。
那个一直饿肚子的将军,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曾经跪在玉尘大神的神像前,虔诚地许愿——
愿天下无饿。
我希望这个世上,再也没有饿肚子的人了。
*
迷迷糊糊间,乔栀做了个梦,是属于那段遥远的,前世的梦。
梦里她变成了崔栀,年幼的她,紧挨着清瘦的哥哥,彼此于墙角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