槎城的冬天总是湿冷至极,路上只有寥寥几个行人,祁源将手插在口袋里漫不经心地走着。
街上的古树在秋天的时候就已经掉光了叶子,小时候,美人母亲总是牵着他的手,一脚又一脚地踩在叶子上,干透了的枯叶破碎时有股草木清香,而到了冬天,树枝便抽出鹅黄的嫩芽,一样望去让人恍惚得以为春天已经到了。
然而冬天就是冬天。
运动会他拿了好几个金牌,在之后的月考里也大放光彩进入了年级前十,他的生父原本只是当他猫儿狗儿一样养着,好像现在才意识到自己还有个接回了家的儿子,不仅在饭桌上询问了他的近况,还划了一笔钱给他当作零用。
“快到你妈的生日了,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故作慈爱地对他说,祁源却觉得仿佛泡在了冰水里一般,冷而麻,完全意识不到疼痛。
他母亲的生日早就过了。
但自从住进祁家后,他便没怎么找到机会回这个脏乱热闹的城中村,上一次还是在盛夏的夜晚,昏黄的灯光下冒冒失失的少女以为撞上了鬼怪,呀地一声叫了出来。
果然是狐狸。
祁源知道自己不过是青春期的时候对优秀的异性产生了好感,不应该将她放在心上,但是控制住了眼睛,却堵不上耳朵,更清不空大脑。
燕镜又考第一了。
燕镜生理期肚子痛了。
燕镜装水的时候烫到了手。
燕镜,燕镜,全都是燕镜。
明明在班上安安静静的,平时也不和其他人讲话,最多遇上白止瑜的时候客套几句,可燕镜却成为了风云人物,远远盖过了周清华的风头,哪怕后者更骄傲更跋扈更张扬。
周清华快要生日了,隐世家族周家的旁系大小姐,傲慢地给所有人都赏了一张生日宴的请帖。
有人谣传,天才周神看上了他这个病弱美人。
想必他的父亲怕是也听到了点风声,这个酒囊饭袋做生意的本事不行,但是看美人的眼光却十分毒辣。祁源的生母貌美,她的亲生儿子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会把那些黄毛丫头迷住似乎也十分正常。
祁源在一扇铁锈斑驳的门前停下了脚步。
这是母亲和他租住了十年的出租房。
槎城毗邻省会广府,制造业十分发达,大量北民南下打工,槎城不过花了十来年时间便跃升为仅次于广府的省内大市。工人们买不起房子,便到城中村租房。
城中村既没有城市的繁华,又没有山村的地广人稀。为了节省地皮盖了十来层的楼层,同时还舍不得安电梯。楼栋间距小得惊人,从这栋楼的窗户能看到对面那栋住户在剪指甲,两户人家若是打开窗户,能轻轻松松地握个手。
这样狭窄的地方,甚至连阳光也照不进来,关上弄堂尽头的大门,便好像进入了另一个阴冷的世界。
祁源和母亲住在一楼,楼梯下开辟出的小小房间里。
当年母亲趁着有钱,一口气付了十年的租金,好让自己能安心地将六岁的小祁源拉扯大。
就算吃得不好,也有个雨天躲雨的地儿,不用被别人指着鼻子扫地出门。
门开了,灰尘让祁源猛烈地咳起来。
屋子小布置也就简单,一张双人床,一个书桌,一个厕所,厕所分成了两部分,靠里一点的是蹲厕和两个水桶并一个热水器,靠门口的则是一个煤气瓶和燃气灶,燃气灶上倒扣着生了锈的锅。
不能正放,因为会有老鼠和蟑螂在上面拉屎。
祁源拉开书桌的抽屉,常年照不到太阳的房子十分阴湿,抽屉早就长了霉菌,里面几本杂志已经烂了,几只小蟑螂窸窸窣窣地爬过,抽屉的角落里堆着不少比米粒还要细小的蟑螂屎。
杂志底下是一个很旧的文件夹,鼓鼓囊囊的,主人似乎担心被虫蛀或者发霉,专门用了塑料袋包好。
他伸手将塑料袋解开,很是小心地取出文件夹。
里面装得是那个美人母亲画的画,她似乎是担心自己容貌逝去美丽不再,很认真地画着年轻时候的自己,画中的美人或是捧着一本书在看,或是对着铜镜描眉,神态不一,美丽传神。
任谁看,都会以为这是个古代的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他抿了抿唇,将文件夹放进书包,锁上了这个潮湿的房间,像是要将带着霉味的过往一同锁住。
“祁哥,怎么这么久没见到你。”小混混王聪刚刚吃过饭,脚上趿拉着人字拖,用牙签懒洋洋地剔牙,蹲在一旁看土狗打架,见到祁源后连忙站了起来。
“你妈呢?”
王聪踹了打架中的土狗一脚,原本还威风十足的狗没骨头一样低声悻悻叫着,他吐掉嘴里的牙签,“老不死的找她要钱——我妈跟她起了冲突,跌了跤,骨折了。”
“我这里有赚钱的买卖,你要不要加入?”
......
班上传了一阵子白止瑜和燕镜的绯闻后,见两个人坦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