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官办、公办、民办女学中,唯有民办女校因为创立之初,规模较小,为了吸引学生就读,或许会放开条件,加之数量最多,仔细在报纸上细细搜索,总能发现些讯息。
除此之外,基督教跟随硝烟在条约协定的城市布道,除了养济院、苦老院和教堂之外,也有专门的教会女校专门针对贫苦人家的女儿。西洋女传教士见到许多女性受到思想束缚和肉体摧残,试图在传教过程中以女校的方式进行女性解放。
这个当然很好,白喜玫这样想,但由于基督教不提倡传统的祭祖文化,许多士大夫阶层的男士拒绝送他们的女儿入校,穷人又因为西洋坚船利炮恐吓、传教士强制占用耕地、推倒城隍庙和寺庙而令人对他们侧目而视。
传教士不得已依靠馈赠的方式吸纳女学生入学,教会学校明确提倡入校即相信主,终身信奉,主的意志凌驾于传统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毕业的女学生必须同也信仰基督教的男士结婚,白喜玫可不想来一次相亲大会,对于这等免除学费的学校只好忍痛作罢。
近日来,她搜刮了不少讯息,得知有一间女塾正在招生,教习只有三人,舍监两名,教学分寻常、高等两级,学期四年,现则“暂不拘年岁”,正是她所期盼的。中西文各半,设置女红、算学、史学、舆地、乐律、烹饪等课目。最要紧的还是能走读,这简直再好不过了。
只是入学须有保人保单,走读也必须有保人,这点还好办,她请书一份去央繁李教员就好了,他虽是鲁镇人,读的却是乔克·约夫传教士在B城办的立本大学,凭借这一点,想来他做自己的保人应该是妥妥的。
因此她一听到黄正柳和雷正兴正在讨论国文的事情,马上就想起了入学考试也得考作文,脑子瞬间就大起来。写作文不是难事,若是题目看不懂可如何是好?现在最流行的就是抽出几句古文来做题目,再让你下笔写文章。天知道那些晦涩难懂的古文做题目,她看都看不懂,怎么能写的流畅?
选择老师迫在眉睫,她先请书一封送给李教员,再亲自登门把先前的妇人给请来做国文老师。
那妇人略略吃了一惊,她先生做的是中学教师,她自己本来也是高等女校毕业,虽然没有念大学,当下能让女儿肯去女塾的本来就不多,招收女学生的大学更是五个指头都数的过来,她能有这番学历俨然很是不错。
她娘家姓刘,嫁的先生姓周,因此人们也就把她叫做周夫人了,周夫人见白喜玫亲自登门,本来不欲抛头露面,看了一眼自己嗷嗷待哺的孩子,只恨自己没有积蓄着的钱,停了一歇,不由地低下头来,脑子里如走马灯似地回想起年欠欠下的旧账,这才答应下来。
每周六日过来帮她们补习四个钟头,从下午两点钟一直上到六点半,中间休息半个小时。
等周夫人的补习功课进行到一半,李教员的保信也来了,她迫不及待就拿了这封信前去投考,中间照旧上着补习班。
黄正柳正嫌国文有些繁难,皱着眉头回家就听到这个好消息,眉头复又舒展开来。
周夫人用的是自己从前的课本摘出来的文选,她的教学内容分成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是白话文,一个部分是古文言文。
坦白讲,即使一周只上两天的功课,但是要应对周夫人进行挑选的文选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自习的时候无人可问,又要好好预备,母子两个人在书房里捻亮了电灯,彼此大眼瞪小眼,还有好些字不会念。
这其实都是白喜玫的缘故,周夫人因为她要投考学校,特意把难度提升到了初中时所需要阅读的课,这对于还在念小学的黄正柳来说,当然比现在的难度还要更困难。
好在周夫人来授课的第一周发现自己的学生竟然有两个,白喜玫又是个昏头昏脑的,没有提前说,只好拿出前些日子辅导小孩的故事拿出来讲一讲,比如说“孔融让梨”“齐荣尚武”等课本里的故事,虽然句子短促,用的都是文言文,需要好好的解释一遍。
这样周夫人才大概掌握到她两个学生的情况,默默的又把文言文难度调回了小学生的水平,只是加课时给白喜玫单独上白话文的文选。
白话文不存在理解障碍的问题,尤其是投考白话文作文多以新思想、新潮流的线路为大多数,比如女性主义、科学民主等等,对于这部分内容,白喜玫信手拈来,只是看到鲁迅先生的《秋夜》——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
首发:塔-~读小说。
白喜玫默默地把笔盖上,抓耳挠腮地思考,这个字她个个都看得懂,怎么连在一起她就读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