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明天，黄正柳突然得知这个令人难过的消息，手边最挚爱的肉包子也没有胃口吃了。

在这一学年马上就要结束前的几天，白喜玫平视黄正柳的眼睛，冷静地说出他们家即将要迁往B城的消息，而雷正兴也因为要在留在这里做学徒，不能同她们一起走。这位自称是大人的小孩还是躲着大人，暗自哭了一顿，鼻子通红通红的，还骗他们说是风吹的。华妈有心去安慰他，被白喜玫劝阻了，“不要，华妈。正柳是个小男子汉，你要相信他自己能处理。”

黄正柳不得不离开他待了几个月的学校，这固然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在这个过去几个月，他每天都在同一时间点见到一行熟悉的面孔，这所学校第一次让他感受到同朋友相处的快乐。要同敬爱的老师，可爱的同学一一道别，也许以后永生难见，这怎么能不令人悲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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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领取考试成绩的那天，学校里的教室挤满远道而来学生家长，关心孩子情况的家长把教师团团围住，这么多人围聚一堂，空气显得更加稀薄，反而冲淡了离别的难过。白喜玫穿着樱桃红鸭皮盘水钻的衬绒旗袍，外面罩着一件黑呢大衣，头上带了一顶西洋绒帽，还卷着一朵水仙花。手里携着一个女士皮包，上面是华妈绣的一朵兰花。

这正是她拿来预备给去B城找工作的衣服。俗语说，先敬罗裳在敬人这话一点也不差，她既然找的是做门面的服务工作，手里没一点衣服做底子撑场面，简直不像话。她制不起皮衣，只好拿估衣店贩卖的黑呢大衣来充数，四季旗袍都做了一件，这件才拿到手没多久，就被她拿出来去黄正柳学校的家长会撑场面，黄正柳也被打扮的干干净净，身上穿了一件新置办的棉袍长衫，同样也被华妈关照，绣上了他的名字

之前认识她的李教员简直快认不出她来，看到她身边的黄正柳，还特意走过来，多问他一句，“你妈妈呢？”，他完全以为旁边这个擦了口红的女子是陌生人，让白喜玫啼笑皆非。

李教员这时看到，旁边这位看起来眉清目秀的女人显得有些抱歉，眉毛轻微地蹙起，“李先生，我就是。”

李教员大吃一惊，他是既教授过白喜玫，又是黄正柳的班主任。长期同白喜玫接触过的，见到和他说话的这个女人穿的衣服极其斯文讲究便以为是个陌生人。谁知道说出口的话竟然让他不知所措，他看着白喜玫略薄的嘴唇上搽的口红不但没有显得她整个人肤色暗沉，反而被旗袍的颜色衬的更加娇艳，脸庞的线条流畅的和用德国钢笔写出来的一模一样。十五六岁的少女常有的神情虽然没有，但是幼嫩的鹅蛋脸流露出实打实母亲对于儿子的真情，他又仔细看了一眼，发现除了黄正柳是熟悉的，其他的一点熟悉的曾经也找不到。

从旧式女人的棉袄一下跨越到新派女人的旗袍，李教员以为他需要些嗅盐来缓冲一下，眼睛上的两道眉毛塌陷下来，不敢直视白喜玫，黑框眼镜下的目光只好温柔地注视黄正柳，抱歉地说道，“白女士，真是不好意思，我……真是糊涂了，这边请。”

说完李教员又默默地补上几眼，妄图再次寻找之前当时穿着补丁棉服的她的一点影子。白喜玫知道这位教员对她报以极大的疑惑，红唇一启一张，解释说道，“正柳今天是在学校的最后一天了，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对您的好意……”

李教员立刻把目光投向黄正柳，静静地注视着他，严肃的面庞这时也柔软下来，“那么明年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对吗？正柳同学！”

黄正柳说，“不能了，但是您教我的知识，我不仅会把它带到明年，后年，大后年我也会记得您和您课上讲的古文，我会把它记在心里和脑子里。”

李教员眼睛开心得眯成一道缝，嘴唇前的胡须微微的颤抖，露出一丝笑意，“希望你以后永远不要停止学习，无论……”说完，眼神又瞟一眼白喜玫，她立刻出声解释道，“他会去B城的学校念书，家里还是供得起的。”

李教员听到满意的答复，表情更加温和，“你要好好真珍惜，我也去过B城念书，它是一个好地方……不但环境好，人也好吃的，东西也很不错。而且它那里还有几所全国都知名的大学，你如果有兴趣，未来也可以选择报考他们。”

几人一边谈话，一边熟门熟路的找到教室。直到李教员走进教室，她的气场骤然一变，这时他又变回了那个严肃、刻板而又认真的班主任，不再是方才那个温和的文人。他平静的注视着台下所有的学生和学生家长，等所有人都来齐后，这才从衣袋掏出一沓成绩单，他一边在台上大声读道学生的名字，一边柔情地看着被叫到的那个学生上前，到讲台领取自己的成绩单。

“黄正柳。”，李教员继续大声地念道，黄正柳战战兢兢的上前取他的成绩单，直到看到上面一溜的九十，他才松懈下来，只是即将得到礼物的喜悦也比不过将要离开的忧虑。

李教员笑了笑，又继续念下一个人的名字。旁边一位学生家长眼尖，看见九字开头的成绩，立刻恭维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