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1 / 2)

过了初秋,太阳不饶人地迟起早落,夜黑的越来越早,梆子叫卖的声音还是准时,只是原先亮乎乎的人影一打眼就找得到,现在得寻摸着声音去找。

黄正柳的生活没什么太大差别,附近的小孩里就他一个人上学,他隐隐有了一种自豪感,有些小脚的妇人坐在门上看着他背着一个小挎包,头摇摇晃晃地背些令人听不懂的古文,对他就更客气。

每日早上准时起床,吃了华妈预备好的早饭,一个人步行去学校,他一般是看不到白喜玫的,因为她起的比自己早,吃饭也不在一个时间点上。在学校学习一天,匆匆追日回家,华妈有顶厉害的本事,或迟或早,总能在正柳回家后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让他吃上饭,这时候白喜玫也踱着步缓缓地回家。

晚霞后,等到酡红的云彩隐退,风没有了太阳关照,吹到人身上是又凉爽又温暖,一切刚刚好的时候,就是正兴念书的时候。

他本家姓雷,大名雷正兴,乡下人不拘这个,只叫小名,只是白喜玫认为不雅,便唤他大名,华妈也跟着改口,只叫他小雷子。

今年的天气比以往热的更利害些,若非蚊子苍蝇成群的向人袭击,腿上沾满了猪血沫,就着一把凉椅舒舒服服的吹风,用芭蕉扇一边扇风,一边同老伙计们也聊天,手边随时泡着一大罐凉茶,华妈可以一直不停的聊下去。

华妈出去坐在门槛上同其他老太太聊天,白喜玫则是去了夜校念书。这里的夜校类似于扫盲,专门为不识字的工人开设,也有小商小贩乘着白日做完买卖,晚上也不肯浪费,来这里交几个钱博得一张门票,一边念书,一边向课堂里的学生兜售些吃的,无非是些落花生、烤白薯……老师们有时也买来吃,只是不许买卖进课堂,在门外面他们是不管的。

课堂里面的人都有进取心的,匆匆上了班就赶过来,饭吃个囫囵,因此生意还是很不错。

平民夜校既不收学费,又提供学习用具,教员都是义务性质,因此大家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求学之路。里面教授的内容多是千字课,就是把常用的一千个字编撰成一本书,大约学上几个月便已经大略识得字,算是个有学问的人了。

学校就设在了黄正柳念书的小学里,有教员认识她是正柳的母亲,便很吃惊,亲自走上前来勉励鼓励,“白女士,连您这样的女士都肯来,无疑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鼓励。只要妇人们愿意走出门来,不做男性的依附,独立起来找一份工作。我们平民教育会改造社会的目标又进一步了!”

为了,教员还掏出一部他用来备课的《平民千字课》,里面密密麻麻都是批注,“请您务必收下,这是一点小小的礼物,希望您日后能带动更多的国人。”

白喜玫全程面面相觑,又不好出言打断教员一颗爱国之心,只好勉强的收下。她来这所夜校也并没有多高大上的理想,只是平民夜校毕业后会给学生发文凭和文字磁牌一枚,她届时就可以用这个文凭来考取其他的女子学校。

这时候的教育男女教学是分开的,许多人以为男女混杂在一起学习不伦不类的,尤其她身份敏感,只好来这里的女子学校念书。

谁知她这一举动居然戳中了教员的心,愿意来这里教书的都是受了新教育的人士,看了几本康有为、梁启超的书,以为女性也要解放出来工作,不然四万万同胞中一半的女性困于家庭,成天就知道织布洗碗,也不爱读书,简直就是社会的寄生虫而已。

梁启超的影响力太大了,他以为女子如此愚昧却并不一次感到羞耻,正是国家极贫极弱的根源。这样的先生们自然也受到了这种教育,看见了她就如同看到了黄绣球一样,可见国家还是有希望的。

白喜玫自然不知道谁是黄绣球,但是书里的世界正是动荡的年代,溺杀女婴屡见不鲜。她所来到的这个地方还算好,起码当地没有这种风俗,女子也可以抛头露面地出门做生意,出嫁前为母家赚钱,出嫁后为夫家赚钱,简直两不耽误。即使这样,女子夜校开办还是颇为艰难。

华妈也对这件事颇有微词,只是白喜玫是主事的,自然没有她说话的份,加上她每日疲惫不堪,心疼还来不及,哪里舍得说她。白喜玫自己学还不够,又把雷正兴给拉上。本来每期只招大约五六十个人,男子那边早就满了名额,白喜玫腆着脸,借着同教员的关系,略略一提,于是雷正兴也进来,这样华妈彻底放心,出去有人陪同,虽然小雷子不过是十一二岁,但华妈以为这样更安全,也就不再反对。

还不到六点钟,座位却差不多都占满了。看着大家如此勤奋,白喜玫,雷正兴也这里兢兢业业的念了好几个月书。除了这个以外,她还额外去了英文算数补习夜校,这个额外要收书籍费小洋四角和学费两元,从七点半补习到九点半,算是她额外的加餐,也是给自己已经掌握外语能力的一个掩饰。有时候她越念书越觉得规矩奇怪,夜校招成年的男性,却不招已经成年的女性。像她这种,刚好是钻了空隙。她虽然做了黄正柳的母亲,年纪却还很轻,不过十五六岁,因此才能卡着线进来。

由此,对于课本之外,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