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喜玫才松了口气,背后一股蛮力揪着她的衣裳,被勒着脖子的她瞬间清醒,大力咳嗽起来。还没看清情况,一只皱巴巴的手便入了视线,糊着香灰的大掌抹了她一脸,簌簌掉下的灰也呛得她咳嗽起来。
“好噫,这下可算是就活了。”一个老婆子掏出灯盏,擦起洋火,白喜玫这才看清楚。一盏遍身油腻的灯盏一亮,房子里瞬时弥漫着暖黄色的光。
白喜玫缓了口气,瞪大眼睛看着一个老婆子一面给她缠红布,一面苦口婆心地说,“栓子妈,当家的去了是没奈何。可是你也得想想你孩子,你也走了,你家欠下的五十千钱教他一个人怎么还?他就是出去卖给地主做工,一年也赚不回几个子。你这一走,那可不是雪上加霜?”
白喜玫一面咳嗽,一面看着前头一个黑瘦的孩子,脸颊肉凹下去,高高地挂着两道鼻涕,他使劲吸进去,又吹出两个鼻涕泡来玩。
正说着,老婆子从衣袋里抖抖的掏出一包洋钱,乌黑发亮的布袋里打开只有一堆油腻腻的毛票。乡下人不用钞票,只相信崭亮作响的银元。不消说,这定是这位婆子出门给人做工时,人家给的工钱。
老婆子按了一下布袋,又一脸心痛地往手里吐了口唾沫,点了点手指头就开始数钱。白喜玫止住了她,“华妈,不要紧。这怎么能动您老的棺材本,这个我自己想办法。”
华妈白她一眼,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扭了个身子又继续数。这并非是白喜玫良心大发,而是她终于理解了自己的任务。
她是进到一本书里了,故事未来的大反派就是自己跟前的便宜儿子——栓子。而自己不远万里而来,正是受了时空调查局的委托,将这个便宜儿子带上正轨,自己才能完成任务。
目前正行进到开篇,他爸花高价娶回来的媳妇还没洞房就死了。这个时候的人死有种种原因,病死老死饿死,花样百出。可是一旦同女人扯上关系,就是百般辩解也躲不过一句“妖女”。
白喜玫扮演的这位女性正是这样悲剧的角色,她一婚是被娘家卖去做了人家的童养媳,结果那个男还未满年纪就死了。二婚教自己的婆婆提脚卖了五十吊给现在的栓子爸,就为了给二儿子娶老婆。如今她还没成婚丈夫又死了,人人都嫌她晦气,只有前头的华妈不嫌弃,因为华妈和她一样,也是死了几个丈夫的。看见她,便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华妈数清楚了,叠成一堆递给她,“不多,就块儿多钱,你拿去先还了。”栓子爸为了从她婆婆这里娶媳妇,从地主那里借了高利贷才有了娶媳妇的本钱。这年头旱灾和饥荒是一个接着一个来,没有一个喘息的时候。男人多教人捉去当大头兵,女人也没有几个,饭都吃不饱,谁还有钱多养几个孩子。女婴不是被遗弃,就是给人拿去做童养媳,谁家饭不要钱?这也算有个好造化,若是碰着厉害点的婆婆,命也留不下来。
白喜玫想了想,栓子爹同地主老爷签的贷要求一年内还本还息,每个月利息高达百分之二十,一个月一个月连本带利的滚利息。
“华妈,咱们这里有没有收板子的?教人拉去卖几个钱也好。”家里有几副好板子,都是留来做棺材的。本来预备给自家的,但是他儿子都快卖身为奴了,哪里管的了后半辈子?
华妈想了想,又摇摇头,“有是有,你让他们拉了去。小栓子和你以后用什么?”
“他还小呢?眼见日后饭都吃不上了,自然是有什么就卖什么?留来留去,还不是给人拉去抵债?”华妈觉得身子有些发冷,又按了按钱,觉得更冷了,“我就是花光了钱,也不见得能买一副杉木板子。你要卖,我去教人来看,不过你可得有点数,你们小的小,你年纪又轻,人家上门不楷点油水走是不可能的。要我说呢,以前打也要费个十来吊,这一买,能给个八九吊就不错了。”
白喜玫点了点头,华妈点上灯笼走了,她招了招手让栓子过来,“栓子,你爹走了,欠了好大一笔款子。如今没奈何,咱们家能卖的都得卖了,不然你也得和小狗子一样。”
小狗子就是地主家卖来的奴才,他爸妈欠了地主的钱,只好把他们几人都给了地主,自己勉强做个佃农过活。大家明眼都见的到,那是吃不饱也穿不暖。地主家的狗子旺财还有个窝,能吃些骨头,他连窝都没有,睡在牛棚里吃糊糊。
听得自家后妈这么一说,小栓子吓的连连点头。他爸不是做农民的,是做猎户的,家里没粮食,却有肉吃,自己可不要去吃草,日日挨打。
“走吧,咱们娘俩收拾收拾,过几日还要给地主老爷还债。这一次不成,咱们都玩完。”白喜玫支起身子走到屋子里头,这已经是秋天的夜里,只剩下惨淡的月光。灯光照着她的脚和小刷子的脚,一大一小前后走,只有白喜玫低低的咳嗽。
看来这场喜事真的把家底掏空,她仔细数了数,只剩下了几百个大钱。她磨搓着黄边钱,又数了一遍。小栓子看着她数了一遍又一遍,从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白喜玫看了看,上面有红色的剪纸囍字,是一枚墨西哥鹰元。“栓子,哪来的?”白喜玫眨了眨眼,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