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瑟瑟穿过雕刻着四季花的垂花门，便到了偏院。

偏院一向重门紧闭，虽然位于主院左侧，但甚少有人居住，推开院门，只有些竹枝所做的扫帚放于院墙角落。

因为邻着丫鬟们所居的耳房，而耳房地方狭窄，不过三尺见方，所以干活儿的杂物大多经拾掇后，置于偏院中，供于丫鬟们日常洒扫所用。

踏过青石板砖所铺就的甬道，江瑟瑟的青碧色裙摆也不由得沾染了点点寒意。

快时值立冬，院子内的花草皆都已经枯萎凋零，泛着黄意，横斜在清浅的小水塘中，略显萧条。

她大致扫了一圈，却不料身后传来细微的轻响，便回头寻着声音看去。

一轮弦月如钩，为院内镀上了一层清晖。

而在这清晖之中，身着玄色绣金线阔袍狐裘的男子正驻足于廊下，身姿欣长。

狐裘上绣着缎边，所缀的皮毛水色极佳，随着萧景栖的呼吸微微拂动，衬着他愈发眉如漆画，睫毛纤长而微卷。

他神情淡淡的，似乎并没察觉江瑟瑟的到来，只是一搭没一搭的抚着怀里的鸽子。

逗弄之间，依稀可见手指骨节修长而分明，以及袖口用丝线细细勾勒着的重环纹。

鸽子毛色雪白，乖巧伏在萧景栖宽大的衣袖中，深红色的尖嘴啄着他腰间所束的一条缀有玛瑙的长穗绦。玩的兴致正浓，时不时发出“咕咕”的声音。

正是原先江瑟瑟所捡的信鸽了。

萧景栖身旁则是李舟，不过他与前几次于明月馆所见的样子不同，这次只穿着件褐色锦袍，怀里揣着袋粮食，正从袋子里抓了些谷物，撒到廊下的空地上。

鸽子见此，忙不迭从萧景栖的怀中退了出去，飞快挪动脚步到谷物旁，频频点着头啄食。

江瑟瑟轻轻咳嗽了一声。

男人闻言抬起眼，看见她只一个人来，身边并无丫鬟侍候，笑着注视着她道：“江小姐倒是聪明。”

江瑟瑟想了想，道：“东汉荀彧，好用熏香，身上香气缕缕，由此所经之处，留香三日。”

她说完，看向萧景栖：“对于侍弄熏香而言，萧世子同荀彧如出一辙。”

萧景栖淡然一笑，没有急着回她的话，只略略抬起衣袖，闻得其上萦绕着的菖蒲香气，这才徐徐看向江瑟瑟。

“荀彧被称为‘王佐之才’，又是魏武帝曹操统一北方的首席谋臣和功臣，而萧某不过是一区区质子，虽然同是喜爱熏香者，但哪里能与荀令君相提并论？”

他看向四周院墙，唇角笑容意有所指：“言论可以肇祸，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江小姐慎言。”

江瑟瑟一怔，望向院门处，唯有一地月光清凉如白霜。庭下积水空明，竹柏影微微晃动于院墙之上，一片清幽。

萧景栖顿了顿，似乎是没有料到她会作出这般警觉的举动，不由笑了笑，“我只是提个醒而已。你若这般草木皆兵的话，大可不必。”

他岑寂片刻，悠悠开口：“江小姐若是喜欢，我那里还有一些香料，改日让李舟送与你。”

“世子哪里的话。”

江瑟瑟看向他，却不料与他的眼神相撞，对视之间，只觉得他的瞳眸深不见底，却格外明亮，灿若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