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迟弦笙被咳醒，喉中刀刺般难受。他虚弱撑着身子从床上起来，捂着咳得疼痛的心口处，艰难踱步到桌边想倒一杯水。

他手扶着桌沿，“嘎吱”一声房间门被打开，一袭黑影进来，黑影关了门朝他走来，他有些恍惚，黑衣人捂着面看不清模样。

黑影走了几步停下来，二人对视良久，黑衣人扯下蒙面，熟悉而又魂牵梦萦的面容出现在迟弦笙面前。他一时站立不稳，踉跄向她奔赴而去，她却后退了几步只是冷眼看着他。

心口的疼痛更加深刻，他捂着心口泪水终是滑落脸颊，竭尽全力唤道：“望舒！”

余望舒看了他半天，没了往日的温柔怜悯冷言道：“他们说你要死了，我原是不想来看你的，觉得不值当，后来想想我倒来看看你要如何死？”

这些话如同尖刺扎进迟弦笙的心口，他颤颤巍巍退后几步，扶着桌沿跌坐下来，佝偻着腰背泪眼婆娑望着这个深爱的人。

“你就恨我到如此地步了吗？”

余望舒红着眼眶盯着他：“对，我就是恨你如此，你若不想活了，城中有河，药铺有药，再不济膳房有刀，哪一样都快，你何须如此模样。你想证明什么？证明你这不堪一击的深情，若你真觉此法有用，不用你病死，我今日便可了结你，好成全你痴情种的名号。”

这些话说得迟弦笙毫无招架之力，他一顿猛咳，心肺撕裂般难受，嘴角溢出血渍，平复好一阵才轻松下来。

他望着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艰难说出几个字：“望舒，你当真如此心狠。”

“对，我就是心狠，我巴不得你死，你死了就干净了，就没人三天两头跑来质问我如何狠心，是我对不起你吗？是我与殿下让你捉奸在床吗，凭什么你要死了来质问我，你的软弱不堪，全怪上我，你要死要活，我便就要回头。”

这些话没有给迟弦笙一点喘息的机会，他咳得气若游丝，屋外准备进来看迟弦笙的迟夫人听了房间中的声音，骇得推门闯入，她哭喊着跑去抱住迟弦笙阻止余望舒刺激迟弦笙。

“望舒丫头，你别说了，别说了，你是来递刀子的呀，你是真想要笙儿的命。”

外边听到动静的江承锦也赶了进来，他心中本有火再听到余望舒刚才的话，他有些失了理智推一把余望舒：“余望舒，你不愿来看不来便是，你如此害怕表弟死不了，碍了你和殿下的眼吗？”

江承锦眼底燃起仇恨，他此刻顾不得风度也不分什么男女，若是余望舒再妄言他杀她的心也有。

“表哥，你别怪她，是我的错，你不要与望舒置气！”

迟弦笙吃力说着，江承锦红了眼看向虚弱不堪的迟弦笙：“表弟！她如此待你，你还护着，你到底是傻还是蠢，这一切你不觉得是她与殿下的阴谋诡计吗，她如今巴不得你死，你死了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迟弦笙微抬起头望着这张自己深爱多年的脸，他除了愧疚还是痴迷：“如果你真想我死，又有何不可，只要你能解恨，这条命便给你……”

迟夫人和江承锦被迟弦笙的话震惊，江承锦强忍眼中泪水：“表弟，你……你就在意她到如此不顾所有吗？”

迟夫人更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笙儿，你是一点不顾我们的死活，你怎就痴傻到这种地步，她不爱你了，她在意别人了，你还要这样傻到什么时候？”

迟弦笙只是痴痴看着余望舒，余望舒冷笑着：“迟大人，你当真是痴情，迟夫人，江大人你们当真是会护他。我算是看清了，平日里如何又怎样，终究我是外人。夫人，你心疼你儿子，江大人，你心疼你表弟，那你们觉得别人的父母亲人会不会疼别人的子女，夫人，若我是您的女儿，当我经历心上人的背叛，会怎么办？你还会说我绝情心狠吗？”

余望舒无助蹲下身子，她眼中噙着泪盯着地上：“惊天动地的要死要活叫难过，释然的伤心没人看得到，迟弦笙，你痛不欲生体无完肤，别人都是铁打的，他们只看到你付出的，与你在一起我就没有付出吗？我绝情我冷血，我没有死在冰冷的战场，可我差点死在你背叛我的那一刻，我活过来了，就该被你们指责欺负吗，都说爱我，可是你们谁爱过我，谁在意过我的感受？”

余望舒抱着双腿孤独无助，她只是垂着眼看着地上一颗晶莹的泪珠从脸颊滑落在地，迟弦笙愧疚心疼的跌跌撞撞到余望舒面前：“对不起，望舒，对不起，此生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可我却伤害你最深。”

迟夫人和江承锦看着难过痛苦的两人，心中深深触动，江承锦为自己的胡乱猜测感到愧疚，明明这两个人情深似海，只是造化弄人！

“我也曾是父母疼爱的孩子，可是，我为何要遭受这些苦难，我一次次身陷绝境，我退无可退被逼出手。那些刀剑砍在身上很痛，我竭尽全力，用生命换来的尊严和认可，迟弦笙，为了你口中所谓的爱，一句辞官便让我付出所有努力给否定了，你知道鲜血满地，疼入骨髓的感觉，每一寸每一厘，哪一样不比你所谓的心痛更让人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