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风长出一口气，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单膝下跪，手作揖道：“徒儿名叫单图。”

“单图……”

聂小风记下这个名字，人生地不熟，有个人了解内部情况，带带路也挺好。

单图带着聂小风一路往前走，翻过一座山，聂小风问道：“你们不住在这？”

单图像是想起来什么，摩擦着怀里的碗，道：“这里是宋家的地盘，说起来也不怕师父笑话，我们虽然都是贱民，但也分三六九等，像我们这种以种地营生的就是次等，宋家那种商户为生的是上等。”

聂小风跟在单图身边，问道：“为什么？不应该反过来吗？”

按照尹朝习俗，农户地位可比商户高多了，民以食为天，更何况现在处于饥荒中，农户地位应该更高。

单图道：“那是说外面的，你知道我们这里有多少年没种地了吗？整整三年。”

聂小风大惊，说话都有些虚：“怎么会……”

“还不是那曹狗官。”

说着，单图双眼愤恨，后槽牙互相摩擦吃吃作响，如果曹大人在他面前他一定会将其撕成碎片。

聂小风没说话。

单图冷静了些，缓和好情绪，继续道：“六年前，曹狗官还算是个好官，一上任就放宽政策，不论什么做了什么好事都会得赏，哪怕你帮别人抓回逃走的鸡，也会有赏……”

单图长呼吸一口，压下心里的愤懑，道：“这个赏就是地，万亩良田被农户瓜分殆尽，那时候，真的是南安的盛世，家家户户手上都有田地。”

“那现在怎么饥荒？”

聂小风疑惑问道，按理说人们有了田，应该都会赚钱才对。

单图道。

“谁知刚收获完，这曹狗官就露出本来面目，税率调到六成，这倒也能接受，毕竟田地多，从口粮里扣扣搜搜攒下种子来种地，下一年就能赚回不少。”

单图脸色再次变得沉痛，手抓着碗，青筋绷起：“第三年，税率调到八成，如果有人敢反对，就会被他派人抓起来折磨，浸猪笼，老虎凳，什么都有。而且他还会把人拉到市场上让其他农户看着，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聂小风疑惑问道：“你们为什么不上报朝廷，去都城游街。”

单图无奈笑道。

“谁敢啊，如今，南安有重兵把守，能出去的人寥寥无几，其实也不是没人去都城上报，可一层一层上去，最后还是石沉大海，那人也了无音讯再也没见过。”

“南安的财务基本都掌握在曹狗官手上，就算发生了什么，相互打通关系，也就没了这件事，而且曹狗官为了少交税款，每年都会上报有天灾，既不用出钱还能拿钱。”

“在高价卖给这些达官贵人，我们这些农户赚的钱早花的差不多了，根本没钱种地，你看看如今的南安，被他折腾成了什么样？”

“他们高高坐起，我们这些人还互相争斗，在这样下去，南安真的会完。”

聂小风心里也叹口气，如今狗官当道，世道凉薄，能活下来的都难，也难怪在南安城外连树皮都被扒了，她拍拍他的肩膀。

二人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一个简陋的木屋前，在层层叠叠的树枝间，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妇在里面做工。

“娘，你怎么又出来了，我今天带来很多吃的，可以吃一天嘞。”

单图语气轻快，刚刚的沉郁一扫而空，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那个木屋前。

木屋用树枝和荆棘挡住，做起防护网，他放下碗把将网打开，招呼聂小风进去。

老妇看见自己儿子回来，放下手里的活，双眼迷离努力聚焦在他身上，看见他脖子间的一抹红，笑容僵硬。

“儿啊，你这脖子怎么回事？是不是他们又赶你了？”

单图扶着老妇坐下，劝慰道：“娘，我没事，这是不小心被树枝划的，我身高马大的，他们敢动我我和他们拼命。”

说着，还在虚空中划了两下拳法。

老妇依旧担忧，颤颤巍巍的坐了下来。

单图看聂小风还站在门口，喊道：“师父，快进来。”

聂小风走过来，单图立马从角落拿出一个树墩子放在老妇身边，对着老妇道：“娘，这是我在外面遇到的大侠，她本事可厉害了，今天的饭都是她帮忙找出来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聂小风心里道，脑海里又回忆起肉里钻来钻去蠕动的虫子，酸水涌上喉咙，硬生生压下去。

单图说着，去外面拿碗，将地上逃跑的虫子放回晚里，喜滋滋的端过来。

“娘你看，平时我只能挖小半碗，今天大侠帮忙，挖了整整一碗。”

老妇因为年老身体不由自主颤抖，点着头，嘴半张，眼睛被泪水蒙住，道：“多……多谢大侠。”

聂小风嗓子也不知被什么噎住，说不出话，只能陪着点头。

单图手脚麻利，虽然虫子看起来干干净净的，但毕竟是从那里面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