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飘着毛毛细雨，张正晓打着油布雨伞，独自走在回冬原屯的那条土路上。飞飞扬扬的细雨打湿了被踩紧的黄泥土上，张正晓穿着一双磨光了鞋底牙痕的解放鞋，路上很滑，他在下坡时差点滑倒了。

北风吹在脸上，刺骨般的疼痛。土路附近山林里的油茶树、翠竹、松树叶子依然傲立枝头，路旁的苦楝树落尽了最后一片叶子，光着枝桠在风中轻轻摇摆。

张正晓走到村口时，村头那块“禁赌碑”在寒风细雨中挺立着。他知道这块禁赌碑是从他小时候开始竖立的，如今已快20年了。自从这块禁赌碑竖立后，近20年来再没有人敢再去赌博。这个功劳要归功于自己的爹张祥元，他任保长期间为屯里做了很多让大家信服的事。在张正晓的心里，他爹张祥元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当了20多年的保长，曾经家里田地几十亩，在屯里吐一个唾沫就是一个钉，几乎没有人不听他的话。新中国成立了，如今保长的位置没了，他成了农协普通的一员，过着随遇而安的农耕生活。

张正晓经过村口那棵大槐树时，树底下已落满了一地的叶子，脚踩在叶子上面嘎吱嘎吱的响。

此时，正是晌午时分。家家户户都在烧菜做饭了，屯里家家户户的屋瓦上方冒出一缕缕炊烟，飘荡盘旋在雨雾里久久不能散去。

张正晓走到家门口时，爹娘和妹妹正准备吃饭。

“哥，你真准时，我们刚准备吃饭，你就回来啦！娘不知道你回来，没有做你饭。”张红燕故意跟他开玩笑着说。

“小丫头，瞎说什么呢？撑破你肚皮都有。”李月娥瞟了她一眼说。

“娘，你就站在哥的一边，你偏心！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就说我！”张红燕嘟噘着两片含珠唇。

“爹，娘，我回来啦！”张正晓收起油布雨伞，走进了堂屋。

“正晓，快洗手吃饭了。燕子，去帮你哥拿一双碗筷过来。”张祥元高兴的说。

吃过中饭后，张祥元趁李月娥去伙房洗碗时，他悄悄问他：“正晓，学校放寒假了吗？”

“是的，从今天开始放假。”张正晓答道。

“上次放暑假时，我不是叫你把那个姑娘带回家来让我们看看吗？你咋又不记得了？”张祥元说。

“爹，我本来打算今天带她回来的，可是她已经怀了5个月的身孕了，我担心她挺着个大肚子，走这么远的山路受不了，所以就没有带她回来了。”张正晓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啊，她怀了5个月的孕了，肚子都大了。上次放暑假你咋不早说呀？”张祥元一脸惊恐的说。

“爹，我也是9月开学后才知道她怀孕了。”张正晓低下了头说。

“哦，你们7月就睡在一起了？”张祥元反问他一句。

“没有，我俩只是在7月初那个雨夜睡了一晚，没想到她就怀孕了。”张正晓红着脸说。

“我知道了。我等会跟你娘商量一下你们的婚事吧。”张祥元脸上露出半喜半忧的表情。

“谢谢爹！”张正晓抬起了头，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张祥元说。

“你先回房休息一下。我去跟你娘说说。”张祥元电朝他使了一个眼色。

“嗯。”张正晓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张祥元走进伙房，笑嘻嘻的说：“孩子他娘，碗筷洗好了没有？没有洗好，我来洗吧。”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常不洗碗，今天突然说帮我洗碗，莫非做错了什么事？就像老话说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今天是下雨天，没有出太阳呀！呵呵！”张祥元厚着脸皮笑了笑说。

“我现在啥都不是了，你把我想像得那么不中用了，我做很多事都不如你意了。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咬碎牙齿往肚里咽，我有苦难言！”张祥元吸了一下鼻子。

“你有事就说，有屁就放，莫在我面前装可怜。”李月娥边洗碗边说。

“刚才正晓说，他在大爱村和他相好的那个姑娘怀了孕，已有5个月了。”张祥元声音轻轻的说。

“她怀她的孕，跟我们正晓有什么关系？”李月娥漫不经心的答道。

“月娥呀，月娥呀，你是真傻还是故意装傻？我是说她怀了我们正晓的孩子，怀了我们张家的骨肉。你没听懂吗？”张祥元着急的说。

“我听不懂，我没有文化！”李月娥把筷子使劲的搓得呱啦呱啦的响。

“正晓刚跟我说，他本来打算今天带她回来的，可是她已经怀了5个月的身孕了，他担心她挺着个大肚子，走这么远的山路受不了，所以就没有带她回来了。”张祥元如实的将正晓的话说了出来。

“啪啦”一声，李月娥拿起一只碗摔在地上，碗破裂成两半。

张祥元看见她气得脸色发白，嘴角在哆嗦着，上下牙齿咬得嘎吱响。他小声的安慰她说：“你这是怎么了？干嘛发这么大气呀？你就要抱孙子了，这本来是好事喜事呀！”

“天呐，我怎么养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窝囊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