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忧伤，她只是遗憾自己没能将面条做得快一点，好让婆婆走时再吃上一顿。除了这，她便再没有遗憾的了。她认为婆婆是幸运的，她没有等到人类毁灭时人们所描述的那种骇人的场景，因此也不必体会那种恐惧了。家里除了碧尘外，所有的人都回来了，按照天主教的礼仪将婆婆安葬。待亲友散去，晚上睡觉时，柔秀惊恐地发现正在脱衣服的梦洁的脖子里戴着一尊佛像，这种惊恐不亚于世界末日到来时所带来的惊恐。

“梦洁，你怎么戴着佛像？你信佛？”柔秀惊恐地问。

“不信，戴着玩的。”梦洁不以为然地回答。

“佛家的天国可跟天主教的天堂不是一个地方，那样我们永远不会相见。”柔秀用无比担忧的口吻说道。

“别担心，我不信佛。即使要有信仰，我也会跟姥姥信的一样，以后好在同一个天堂，永不分离。”梦洁调侃说。

柔秀便由惊恐转为微笑了。“赶快信天主吧，别执迷不悟了，人们都说1999年是人类毁灭的一年，神父也这么说。现在赶快救赎自己的灵魂吧。要不然到了天主开公审大会的时候，你们怎么办？”

“你帮我们求情呗。”梦洁和朵朵异口同声地说道。朵朵已钻到了被子里，只露出她那俊俏的脸庞。

“那可不行，自己的灵魂得自己救赎，别人可替代不了。”柔秀认真地说。

“一天说世界末日、世界末日，世界末日是什么样子？”朵朵问。

“开始大批的猛兽与人类、人类与人类互相厮杀，血流成河；然后大火肆虐，烧毁一切可以烧毁的；最后洪水将一切淹没，天地归于寂静。”柔秀说。

“姥姥，你听谁说的？”朵朵问。

“教友们都这样说。”

“听着好恐怖。”朵朵撇撇嘴说。

“都回来了，只有四姨不能回来。”梦洁转移话题说道。

“她现在是教会的人，不是我们的人了。”柔秀拖长声音说道，似乎有一种无奈。“教会有教会的规矩。”

“姥姥，你当初怎么会同意四姨去当修女？”梦洁问。

“其实一开始也是不情愿的，但是又不好反驳，我是天主教徒，如果不让自己的孩子当修女，让教友们笑话。现在想想也挺好，她在救赎自己的灵魂，她是咱们家里离天主最近的人，不像你们，一个个魔鬼附身。”柔秀语重心长地说，“你们几个快快回头吧，不然世界末日真的来了，你们想要赎罪也晚了。碧心，你是受过洗礼的人，也不知道带头回头。”

“知道了。”碧心敷衍道，显然不想就这一话题继续谈论下去了。

她们难得聚在一起，于是她们岔开了柔秀的话题，谈论起别的来。

现在，朵朵也已躺下。柔秀及丈夫、碧心、碧玉、碧月、梦洁、朵朵一个挨一个地躺在柔秀的炕上，头齐齐地枕着炕沿边上的枕头，将柔秀的炕挤得满满的。她们像春天地里一排排的苗，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她们的说话声像风吹过小苗发出的沙沙声，絮絮叨叨、叽叽喳喳，但并不打破大自然的夜晚的宁静，她们的说话声与幽长寂静的夜交织在一起，更渲染出了一种大自然的有声与无声的无限融合的美。她们有的脸贴着脸，有的脸冲着房顶仰面躺着。她们就这样小声地彼此诉说着，一直诉说到眼睛都睁不开了，才伴着寂静的夜色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