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天头一个参观的是喀纳斯湖展览馆,谁知道才进展区,就发生了游客和导游打架这档子事,好在众人有所克制,又有人劝阻,没发生什么大事。不过耽搁了一些时间,后面的参观项目就省去了不少麻烦,快了许多。
那导游因诱骗或逼迫游客购物,被众人一顿怒对,精神慌张,话也说不清楚,有人骂他也不去解释,也忘了接下来该如何作为,木愣愣傻呆呆站在那里,眼睛红了。倒是昨晚和李臻换房的那位女老师见大伙乱作一团,东走一个,西窜一个,这位导游自顾不暇,没工夫理会这些,她叹口气,出面指挥,把大伙召集起来,说:“我们都是一个团来的,今生相逢在喀纳斯湖,也是缘分,这第一条是相互尊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各位体谅着吧。这第二条是遵守纪律,不要跑散了,容易出事,谁都负不起责任。小伙子做错了事,他现在知道悔改,给他一次机会吧,这一路过来,他为我们服务,忙前忙后的,最辛苦了,理解万岁,大家意味如何?”说来奇怪,这位女老师并不颐指气使,也不威言恫吓,轻轻几句话说出来,如和风细雨一般,大家竟然都听她的。这时大家都安静下来,自觉排队,再没有一个捣乱的,都跟着那位女老师,从展厅一头汽车一样大的哲罗鲑标本开始,一路看下去。
那位女老师见导游这会儿精神萎靡,丧气堕志又畏手畏脚的样子,悄悄拉他到旁边,低声说了几句,看口气颇为着急,然后了一把,说:“到前面去,快给大伙解说解说,男子汉心眼不该这么小的。人家给你发工资你不解说,你把钱给我,可我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东西,这只什么鱼嘴里长得奇奇怪怪的都是什么呀,你不说,我们哪里知道鱼的嘴巴里长牙齿。这么大一间展览馆,没几个看明白的,看了也是白看。”大伙听了都笑起来。那导游面含愧意,尴尬一笑,忙举起手中那面小红旗,站到队列前面开始解说。其实大伙和他没什么要紧的过节,这时候都看在女老师的面子上,把一点怨气消了,由着他在前面引导讲解。我和李臻相视一笑,跟在队伍后面。
从展览馆出来,一行人过去到喀纳斯湖泊船处,沿途一带景色迷人,苍山空蒙,绿波轻荡,万壑千岩,天地一色,有人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喀纳斯湖,我来了。”有人笑道:“这里果然好景致,和昨天又是一个样子。”十点多时,大家下到湖岸上,分别登上三艘游艇。导游说,我们到四道湾去一趟就回来。有人就说:“不是说好了到六道湾吗,其他两道呢,为什么不去?”看他那神色,又有点愠怒。
导游忙打躬作揖解释道:“下面两道弯还没开发,规定是不能去的。”旁边有人说:“这回小伙子没说谎,五道六道水流湍急,容易出危险。”那男子便不再言语,回来找地方坐了。我和李臻挤在游艇中间,李臻原来是坐边上的,是我生拉硬拽她进来的,我说坐边上不安全,她就说我胆子小,我说这个和胆子大胆子小没关系,等游艇动起来,她就不和我说话了。我只得把目光看向湖外远山之上,因为我不敢看游艇飞驰中激起的浪花,朵朵在船舷上飞舞。
李臻看我脸色不好,忙问我怎么了。她说:“你是不是晕船?”我心里难受,勉强说道:“我也不知道,长这么大头一回坐船,开得又这么快,晕了也是应该的。”李臻嗤的一笑,说:“我教你一个办法,你不去想船呀湖呀水呀,你试着转移注意力,只想你喜欢的人和事,一会儿就不晕了。”我苦笑一声,道:“这个太难了,飘来荡去的,眼前都是水,你叫我想什么好的坏的。”李臻嗔道:“这么能说,我看你不像是晕船,你是晕人。”说出“晕人”两个字,李臻自己先嘿嘿的笑了。
我却没心情说笑,道:“你快看那边湖水,浪涛多高,摇啊摇的,怪吓人的。这时候万一扑上来一只湖怪,张着血盆大口的,我们往哪里跑,非得葬身湖底不可。”李臻听了,咯咯大笑起来,伸出手挽住我的胳膊,一张软玉一样的脸贴着我的脸,说:“你就这点子能耐吗,哪有湖怪,那都是编出来骗游客的。”我心中稍好一些,又向李臻靠近一点,说:“真的没有湖怪吗?即便没有湖怪,你看这个湖那么宽,你看这个湖有多深,我们这个游艇要是翻了,可怎么好?”
李臻伸手揪住我的耳朵,一使劲儿,我顿时龇牙咧嘴,喊一声疼。李臻的嘴巴就凑到我耳朵边,猛地吹一口气,说:“你怎么不想好的,尽想这些要人命的可怕的事,你要试着转移思想,不要想湖怪,也不要想翻船的事,你看湖两边的山绿油油的,风景多美啊。观景台就在前面山崖上,那么高,昨天我们愣是爬上去了,当时你说回来写一首诗给海星寄过去,你写了没有,先拿给我看看吧。我就不信文学上我比不上海星,我可是星月社的副主编呢,吴主任都夸我文笔好。”我嗅到李臻身上的气息,鼻子里痒痒的难受,忙过去趴在船舷上朝着喀纳斯湖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一船人都被我逗笑了。
李臻的一番轻言细语,让我的心慢慢放松下来,照着她的话,扭头看那远山,就见山中烟笼雾聚,翠绿的树林若隐若现。那烟雾竟是从湖心处升起来的,悄没声息浮过粼粼水波,飞上堤岸,飞过柳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