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已经到了九月，城郊处的大片池杉林已经开始落叶，地上枯叶成堆，旁边较为矮小的马褂木叶子尚未落下，但也开始泛黄。城郊处很安静，安静得有些寂寥，几人从落叶上走过，干枯叶子被踩碎而发出的声音也显得分外刺耳。

越过那大片池杉，又在一条小道上走了许久，走在前面带路的沈茹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座早已经破落多时的老房子，大门松松垮垮地半掩着，门前是半人高的荒草，看上去已经荒废许久。

“这其实是前朝时扬州城一个盐商在城郊的老房子，但他在跑生意的途中死了，家里人只顾着分城里的房子家产，这所老房子就被遗弃在这了。”沈茹在门前停下，转头向几人介绍，“后来乞丐们就都在这聚集，也算是他们遮风避雨的一个地方。”

沈茹说完，抬手用力在门上敲了几下：“花老头！开门，我是沈茹！”

院子里一时熙熙攘攘，不一会儿，一个半大的孩童探出半颗脑袋，拉开了木门，他穿着打扮和上午的小孩儿相似，裴亦竹上下来回打量了几番。

几人跟着沈茹走进院子，院子里却和房子外面的破落景象大相径庭。七八个成堆聚集，或蹲或站，分散在院子四角，大人孩子，老人妇人，什么年龄的都有，身上都穿着破烂的衣裳，面上也是灰头土脸，标准的乞丐打扮。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来，裴亦竹几人衣衫楚楚，走进这乞丐堆里，乍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片刻之后，一个年长的老头儿拄着拐杖从前厅走出，他佝偻着身子，慢悠悠地走进院子，身旁围着几个孩子，虽然都是灰头土脸，但一双双眼睛却出奇的亮。

“你个小姑娘，到哪儿不好，成日非往我们乞丐堆里面乱窜，你这样子，以后谁还敢娶你啊！”那老头拄着拐杖在地上敲几下，另一只手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

“花老头，你怎么一见面就数落我啊！再说了，本小姐这样的人，别人想娶，我还不愿意嫁呢。”沈茹叉腰看着花老头，“我今日来找你可是有正事。”

沈茹朝四周望望，又看向花老头周围的几个孩子，低头凑近：“你们这儿，今日有没有人带米回来啊？”

花老头眼珠子转了转，又努了努嘴，上下打量着沈茹：“你当我是什么人，你问我就告诉你啊。”

“就知道你这老头子没那么好说话。”沈茹撇了撇嘴，“我手里有一瓶高丽的橡子酒，你要是告诉我，回头我亲自给你送过来。”

“橡子酒？那可是好东西，确定是金刚山的吗？”一听有酒，老头子的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一时间精神不少。

“那当然！我亲自去商船上取的，如假包换！”

得到沈茹的回答后老头子满意地呼了口气，转身朝身边一个小童吩咐道：“小左，去问问底下的人，今日有没有人带米回来。”

名唤小左的孩子随即就在院子里开始来回走动，花老头两手杵着拐杖，闭眼晒着太阳，模样好不惬意。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小左回到花老头身边，身后跟着一个男孩，正是早上撞到裴亦竹的孩童。

花老头睁开右眼瞥了一眼，拿拐杖指了指那小孩儿：“喏，人给你找出来了，问吧。”

李准看向裴亦竹，裴亦竹点了点头，低头看向那男孩，语气温柔：“今晨在街市上你撞到我了，你还记得吗？”

那男孩瞪着眼睛点点头，似乎有些害怕，半个身子躲在小左身后。

“别怕，姐姐不是来找你麻烦的。”裴亦竹朝男孩温和地笑笑，“那时你手上攥着一个小米袋，我是想来问你那袋米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男孩在听到不是来找麻烦后明显松了口气，身子也从小左身后站了出来：“那是我在路边捡来的，有一大袋米，可惜太重了，我拿不动，就装了一小袋回来。”

裴亦竹转头看了看李准，又接着问：“只有一袋粮食吗？在什么地方捡到的，你还记得吗？”

“只有一袋。”男孩用力地点点头“上面还盖着泥土，我也是偶然发现的。具体我也不记得在哪了，好像是在五台山附近，我跑去那里玩，就发现了那一袋粮食。”

那孩童只说在五台山附近，五台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想要找到这一袋粮食，却并非易事。

四人赶到五台山是已经是申时，没找一会儿，太阳就已经落山了，没有办法，也只好赶回城中。

翌日天还未亮，裴亦竹几人就又赶往五台山，他们只能按照那男孩的模糊描述，在山坡附近来回寻找。

“我们干嘛一定要找到这袋粮食啊？”找了一上午的杜源有些不解，“就算我们找到了，那十万石粮食也回不来啊。”

“我们要找的可不是只有一袋粮食这么简单。”裴亦竹给杜源解惑，“你我其实都心知肚明，这赈灾粮到底落入了谁的手中。但要是找到这一袋粮食，其实就是拿捏住了他的罪证，虽然这证据不足以将人揭穿，但也能让他知道，他办的事情已经留下了痕迹。”

杜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