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一夜之后并没有停,足足下了三天有余,裴亦竹这几日也只好待在房中,翻出压箱底的《淮南子》读读打发时间。
今晨起床,外头雨已经停了,日头正好,天空也是湛蓝,万里无云。裴亦竹走进院子伸了个懒腰,抬头向半空望去,许是许久没见过太阳,眉头乍时有些酸痛。
无意转头朝小径望去,看到一个身影往这边走,再定睛一瞧,来人正是李准。没几步李准便已经走到了裴亦竹跟前:“今晨一早,王长史便把我喊去了都督府。”
“这么匆忙,是出了什么事吗?”两人并肩朝屋内走去。
“三日大雨,积水成涝,城郊处因为地势偏低,大片的稻田都被淹了,今年,农户们怕是要颗粒无收。”李准坐在桌前,神色有些严峻。
裴亦竹也跟着皱起了眉头,“这可如何是好,此时已经接近农收,农户们可都指望着收割后的粮食过活呢,只怕到时候农户都要闹起来。”
“王长史找我过去便是商量此事,我已经加急上书圣上,请他派送一批赈灾粮到扬州,圣上英明,心急百姓疾苦,必定会同意。”
“那你为何还如此忧虑?”裴亦竹看着李准面上的愁容不减,思索片刻后恍然大悟,“你是担心,有人会对这批赈灾粮动手脚。”
“正是。”李准朝裴亦竹点了点头,“现如今厉王行事愈发张狂,这批赈灾粮必定数目巨大,我不信他不会起歪心思,但这是百姓的救命粮,我们必须要确保将赈灾粮安全送到受灾百姓手中。”
如李准所言并无大出入,圣上在听闻灾情后,立马批了十万石粮食连夜由运河北下运往扬州,百姓皆喜,纷纷叩谢皇恩,感念圣上恩德。
运粮的漕船紧赶慢赶,日夜兼程,终于在十日之后到达东关渡口。抵达当日,李准带着裴亦竹和杜源亲自到渡口迎接。
负责运送赈灾粮的是当朝的户部侍郎赵廉,他与李准是旧相识,一下船面上堆笑便径直走向李准。
“淮生这才几日不见,你真是又俊朗几分啊。”赵廉打着李准的趣,“圣上可是一直挂念着你,盼着你早日回去呢。”
李准朝赵廉拱了拱手:“劳圣上挂念,是淮生的不是,待忙完扬州城的事,我自当赶回长安,向圣上述职。”
赵廉抬起手拍了拍李准的肩膀:“此次你及时上书,向圣上陈表民情,百姓大喜,圣上自然也是龙颜大悦,说待你回到长安,必要好好嘉奖你一番。”
两人站在渡口寒暄,杜源则跟着王长史对赈灾粮进行仔细查验,确保没有错处。检查完毕后,粮食由王长史运走暂存扬州粮仓,只待来日发放。赵廉完成赈灾粮运送交接的任务,也踏上了回程。
万事俱备,正当裴亦竹几人想松一口气之时,令三人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粮食收进粮仓的当天晚上,王长史就派人急匆匆请了李准过去,裴亦竹和杜源自然随行。
李准三人走进粮仓,王长史在其中已经等候多时。粮仓墙体所用的泥土进行过烘干硬化,以隔绝外部水汽,内部放置大量草木灰,吸收空气中的水分,防止粮食受潮。
“怎么都变成沙子了?”杜源看着地上的黄沙,冲王长史大声喊着,“今早在渡口的时候我们可是亲自查验的,怎么运到粮仓,粮食变成沙子了?”
王长史被杜源的质问声吓得抖了一个激灵,本就肥硕的他腰间肥肉跟着乱颤,他抬起袖子擦擦脸上的几滴冷汗,朝三人点头哈腰:“下官不知啊,这...这...他们将粮食运到粮仓,下官心中不放心,便想着再来查看查看更稳妥些,不看不知道,一看,那粮食竟变成沙子了!”
“你确定你来的时候粮食就已经变成黄沙了吗?在你之前,也没人来过粮仓吗?”裴亦竹出声向王长史发问,声音中带了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是是是,下官万万不敢有所欺瞒。粮食运到粮仓之后,便没人来过。下官到的时候,就已经是黄沙了啊。”王长史的声音因为恐惧有些颤抖,“这和下官真的没有半点关系,还望李郎君明察啊!”
裴亦竹和李准交换一个眼神,李准看向王长史:“王长史,赈灾粮事关重大,并非小事。今早我们看见的还是粮食,到了晚上却变成了沙子,即使你与此事无关,也是要担上一个看管不利的罪名。”
眼瞧着王长史的腰又往下低了几分,李准接着说:“现如今,王长史想将自己拆除在外,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唯有找到这赈灾粮,将功抵过,届时我自当上书圣上,为长史开脱。”
李准说完又看了眼地上的黄沙,转身朝粮仓外走去,裴亦竹和杜源亦紧跟其上,留下王长史一人在原地点头如捣蒜:“是...是...下官自当尽力寻找,弥补过错。”
戌时,清风堂。
裴亦竹李准三人围坐在圆桌前,烛火摇曳,三人都面露愁绪。
“好端端的粮食怎么能变成沙子呢?”杜源最为激动,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
“十万石粮食并非小数目,若是运到粮仓之后再替换成沙子,这么大的